翌日，葉家。

　　葉蓁蓁一覺醒來，看見厲庭深正在衣柜前打領帶。

　　葉蓁蓁心里染上幾許小女人的羞澀喜悅，下了床像個兔子似的蹦到厲庭深邊上，想替他打領結。

　　厲庭深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圖，微側開身，迅速地打完了領帶。

　　葉蓁蓁的手僵在空氣里。

　　厲庭深漠漠道，“我先下樓。”

　　葉蓁蓁站在原地，眼底勉力強裝的笑意碎開來。

　　他是知道她昨天去找慕瀾了嗎？不，不會的，他昨天沒有發現慕瀾出事，而且一整晚都睡在她身邊的。他應該還不知道。

　　葉蓁蓁松了眉頭。

　　就算厲庭深不愛她又怎樣，只要她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她不擇手段、處心積慮又如何？

　　她這樣地愛他啊。

　　……

　　樓下，餐桌前。

　　葉英祁坐在正南的位置，正在閱讀今日的經濟頭條。聽見腳步聲，他微微仰頭，露出老狐貍一樣狡猾的笑意，“起了？蓁蓁呢？”

　　厲庭深拉開椅子坐下，女傭將他的那份早餐放上桌，他輕輕冷冷地掃了眼桌上的熱粥，“孩子呢？”

　　報紙翻頁，發出零星的聲音，葉英祁淡淡道，“庭深。你在商場跌滾打爬這幾年，難道還學不會在敵人面前，千萬不能露出自己的弱點來嗎？”

　　露出弱點，無疑就是被別人牽著走。

　　“孩子呢？”

　　“把環化廳邊上那塊地從榮盛手里拿過來，我就把孩子還你。”

　　厲庭深目光深了幾寸，雙瞳像宇宙里的黑洞那樣黑，“孩子吃穿都還好吧？”

　　“她既然已經是葉家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虧待她？”

　　厲庭深沒有說話。

　　葉英祁繼續道，“孩子的身世，你知我知。不許再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否則，管你下次在雨里站幾個鐘頭，你都沒資格再進葉家的門。”

　　厲庭深喝了口牛奶，逆著光，看不清他的眸底的晦暗。

　　像葉英祁這樣畢生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為了葉蓁蓁少受到傷害，刻意要他隱瞞厲湛湛的身世。因為他是她的父親。

　　葉英祁在行使一個父親的責任。

　　可是他厲庭深，也是一個父親。也要保護他的孩子。

　　……

　　用完早飯，厲庭深走出門，頭有些暈，他扶了還在燒的額頭，捏了捏太陽穴。剛想走向車庫，眼前突地一黑，整個人就向前栽去。

　　－

　　醫院。陳雩白天正在重新聯絡搬家公司，把原公寓的東西搬過去。所以慕瀾的病床邊沒有人來陪。

　　慕瀾住的是雙人間，只不過邊上的床位因為病人昨天出院，所以還空置著。

　　她閑的慌，歪著腦袋靠在床頭玩手機。

　　忽然起了一陣敲門聲。

　　慕瀾側目，就見一前一后兩個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男人正款步走到她床前。

　　慕擎。慕承和。

　　慕瀾一幀一幀地抬起頭，喉嚨像被堵了一樣，百般情緒像噴泉一樣激上心頭，她瞬間耷了眉眼，哽咽道，“爸——”

　　慕擎已經有四年沒見過慕瀾。

　　慕家定居在川城，當年慕承和和葉初荷奉子成婚，慕瀾執意將高考志愿填到了蘭城，孤身一人在這座城市待了八年。第一個四年是待在大學，第二個四年，待在了監獄。

　　慕擎對慕瀾殺人這事是從新聞報道上知道的，他對于事情的細節并不了解，只知道慕瀾為了保護自己和慕逅不小心砍傷了人。

　　慕擎無數次來蘭城的監獄想見慕瀾，只是慕瀾一直不肯見他。所以今日這一面，是四年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慕擎內心也是心潮涌動，想到近段時間在新聞上看到的慕瀾的種種，心里更是各種滋味。他沉緩有力地說，“小瀾，爸來接你回去。”

　　這句話，就仿佛久經干涸的沙漠忽然迎來了一場春雨。

　　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慕瀾熱淚盈眶。

　　“爸——”

　　－

　　就在這棟住院樓，就在慕瀾病房的上一層的vip病房，厲庭深假寐，吊著點滴。

　　醫生在囑咐葉蓁蓁，“葉小姐，厲先生雖然淋了這么久的大雨，病發突然，但所幸厲先生身強力壯，病情并不嚴重。請葉小姐不必再擔心。”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后，病房里只剩下葉蓁蓁一人。

　　厲庭深忽然打開了眼睛，輕輕說，“餓……”

　　葉蓁蓁聞言，眉眼一彎，“庭深，你餓了嗎？那你等著，我幫你去買點熱粥來。”

　　都說要討好一個男人，要先討好一個男人的胃。

　　這么一想，葉蓁蓁提過手提包，步子輕快地出了病房。

　　過了一會，病房再陷入安靜。

　　他右手伸到左手手背，將手背上的針頭不動聲色地拔了出來。靜脈口迅速飆出赤紅的血，他按了沒一會，就起身走出病房。

　　他從走廊另一頭的樓梯間下去，緩緩朝昨晚剛剛去過的那間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