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本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這一日姜樾卻早早起了床，坐在鏡子前，花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細細梳妝。

　　自家小姐慣是個重視容貌的，芷萱自然知道。打小姜樾長相便隨了母親，小時候隨著黃氏去京城各家做客，到了誰家都夸這丫頭是頂頂秀氣漂亮的。

　　京城里眾小姐自然不服，只盼她來日長大后，身高也隨了母親，在一群閨秀里獨獨矮眾人一頭。可誰料到，姜樾是一天比一天的顏色好，就連身高也蹭蹭蹭地長了起來，腿長腰細，身段苗條。

　　至此，姜樾終于成為眾閨秀一致暗中較勁的對象。怎奈姜家又是十郎九仕的簪纓世家，在朝中說是盤根錯節也不為過，她父親姜文又是圣上新寵，實在得罪不得。

　　于是姜樾便陷入這種，在眾閨秀暗中嫉恨卻又不得不奉承的目光里，打扮得越發精致脫俗的滿足感里。只要是出門的時候，姜樾便不允許自己的儀容有一絲不合適之處。

　　只是今日芷萱有些不解——前些日子二門上的小廝來回話，說澄硯齋新到了春日里的話本，專門給姜姑娘留著，只等哪一日姑娘去挑。可若只去書齋挑一些話本回來，哪里用得著如此興師動眾？

　　最后一次細細檢查眉心的花鈿，姜樾終于滿意地起身，向一旁等候多時的芷萱道：“走了，吩咐小廝備車，去澄硯齋。”

　　才出了門，姜樾便遇上打馬而過的姜立和姜謙，忙喚道：“哥哥！”

　　二人停住下馬，大哥姜立看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妹妹要出門，問道：“這是要去哪里？”

　　姜樾上前幾步，甜甜地笑道：“去澄硯齋，掌柜的給我留了新書。”

　　姜立點頭，沒看到姜謙已經沖小妹使了個眼色，悄悄用口型說：“放心。”

　　姜樾心中暗喜，一邊替二哥整理肩膀處衣服的褶皺，一邊囑咐道：“哥哥們出門可要小心些，前日還聽母親說，戶部侍郎的二兒子在外無緣無故被馬車撞了，還跌下了馬……”

　　姜謙笑嘻嘻道：“那小子自己騎術不佳，反倒賴在別人身上！小妹你就別擔心啦。”

　　姜立大概也明白小妹的心思，只點頭道：“難得出來一回，若是逛完書齋天色還早，便讓人跟著逛逛也可。”

　　姜樾笑道：“謝謝大哥二哥！”

　　三人分開后，姜樾便徑直去了澄硯齋。可今日她的心思不在話本上，只草草挑了幾眼，便撂開手去了書齋的二樓。

　　二樓只為有些身份地位的老顧客開放，為的是貴人逛累了在上面喝喝茶聊聊天，此時尚早，書齋本就沒有幾個顧客，如今二樓更是空蕩蕩并無一人。

　　姜樾臨窗而坐，手上拿起自己剛挑的話本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眼睛的余光卻落在窗外的街上。

　　街角那家餛飩攤是早就有的，依稀記得小時候，她跟著兩個哥哥出來閑逛，到了半路走累了，死活不肯再走，也不許人背。

　　姜立姜謙拿她沒辦法，正軟言軟語地哄她，從長街另一邊正好走過兩個少年郎，身邊也跟著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那時候年紀小，姜樾已經不記得周家兩個哥哥的模樣，只有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團子走過來的樣子頑固地印在腦海里：“月牙兒，我們去吃餛飩好不好？”

　　窗邊的風很暖，空氣中也是春日清新的味道。手握話本的姜樾不知道什么時候嘴角已經高高地翹起來，突然意識到，原來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叫自己月牙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