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動作一僵，嘴巴蠕動幾下，最終卻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娘，當年若沒有二小姐，我早已經死了。”少年急得抓住婆子的手，“娘，二小姐對咱家有恩啊。爹爹留下的債是二小姐替我們還的，她還留下我們在岳家有吃有住有工錢拿，還沒有讓我們簽賣身契。娘，二小姐這么大的恩情，難道你都忘了嗎？”

婆子想要解釋，卻幾次張張嘴巴，把話吞了回去。她偷瞄一眼站在岳家大門內的王氏和岳家的女人們。

“娘，如果你怕被連累，可以和兒子斷絕母子親情。”少年跪下來痛哭流涕。自古忠孝兩難全，今日他選擇忠義，只能做個不孝子。

婆子長長嘆氣，摸摸少年的頭，抬頭望向岳秀姌，“大小姐，你果真要將二小姐嫁給一個活人嗎？”

岳秀姌被問得一懵，“不是活人，難道你有適合的死人？”

婆子仿佛見到曙光，立即點點頭，“有，我們村里有一個孩子，去年病死了，才十八歲。因為他的爹娘舍不得送去亂葬崗，便將他的棺材封在他生前住的屋里沒下葬呢。只是家里窮了些，配不上二小姐的身份金貴。”

“呵，身份。如今我們在岳家還有身份嗎？”岳秀姌悵然，將手里的銀鐲子交給少年，“孩子，難為你知恩圖報。這銀鐲子交給你，煩勞你代我跑一趟，去那個人的家里商量商量。今日便成親，不需準備什么，紅燭香火便可。最重要的是有塊墳地安葬他們小夫妻。”

“噯，大小姐放心，我定會辦好。”少年用衣袖擦擦淚，給他的娘磕了頭，便急匆匆往東邊跑了。

“大小姐恕罪。”婆子跪下來磕頭。

岳秀姌扶起她，“放心吧，若是岳家容不下你們，你們便跟著我。有我吃的，便有你們吃的。”

“謝大小姐。”婆子道謝，卻不把岳秀姌的話當成真的。誰不知道岳家的大小姐嫁給一個窮秀才，還需要岳家的接濟呢。這下岳秀姌得罪了岳家的人，還口口聲聲斷親情，以后保不準全家餓死呢。

婆子是聰明人，自然不會當眾揭岳秀姌的老底。可是她猜測著自己在岳家也呆不下去了，畢竟王氏和王氏的女兒們也不能容得下她們母子。

一絲愁緒上頭，婆子有些后悔站出來當好人。

岳秀姌看在眼里并不準備多說什么，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新想法。如果這對母子能忠心于她，她會善待這對母子的。

… … …

瓊花樓。

岳秀姌來來回回走了十幾趟，直到日落西山，少年領著十來個壯漢匆匆而來。

“大小姐。”少年進來，領著壯漢們給岳秀姌磕了頭。

岳秀姌一看，心里暗喜。看來給岳秀靈配冥婚的事情成了。

“都起來吧。”岳秀姌抬手，讓十來個壯漢起來，看向少年，“親家如何說的？”

“回大小姐，小的拿了大小姐的銀鐲子去說親事，那蔣家的二位老人一聽說是岳家二小姐，原本怕高門大戶不敢攀親，后來又聽說是大小姐親自提起的親事，他們都高興的答應了。”少年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只玉鐲子，說：“這是男家給二小姐的聘禮。”

岳秀姌雙手接過，轉身走到棺材前，跪下，“靈兒妹妹，雖然這親事沒有征求你的意見，但也至少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是聘禮，等你下葬時，姐姐會親手為你戴上，到了那邊你和他也好相認。若是滿意就好好的過日子，若是不滿意……也調教到滿意為止。男人不能慣著，越慣越混蛋。記住了嗎？”

哭哭笑笑，岳秀姌站起來，捧著玉鐲子走出屋外，對十來個壯漢深深福了禮，“拜謝各位大哥。”

“大小姐客氣了。”壯漢們拱手抱拳。

岳秀姌讓出路來，看著十個壯漢拿出粗麻繩和木棍，又在棺材上蓋了一塊紅蓋頭，壓上一塊點心和一枚銅錢。

“起！”

壯漢們齊聲大喊，蓋了紅蓋頭的棺材被他們合力抬起。

“靈兒妹妹，出嫁啦！”

岳秀姌仰望天空，喊聲悠遠而悲愴。

“靈兒！”岳汾嚎哭一聲，看著二女兒的棺材被八個壯漢抬著離開岳家。

岳家老族長看到這一幕無盡哀傷的搖頭，又看岳汾裝模作樣的痛哭，嘆氣又咬牙，“二老爺，你呀，讓我說你什么好呀。唉！好好的兩個閨女就這么被你們給糟蹋了，可悲，可悲呀。”

老族長離開了，連同岳家的族人們也陸陸續續離開。

岳汾呆站在大門口看著遠去的隊伍，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老爺，給你。”王氏親自端來一盆水，“潑出去，才算真正的嫁了二小姐呢。”

岳汾接過水盆，“嘩——”的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