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所兒里的上班的時候，楚天故意繞了圈兒，騎著車子穿過那片已經丟了四個孩子的棚戶區。

　　他慢慢地蹬著，四下里張望的同時，留意著傳來的每一個聲響。

　　路上的行人不少，但沒看見有小孩兒，楚天有些奇怪，邊騎車邊掏出手機摁亮看了一眼，才發現今天是周六。

　　路邊一戶人家的門咣當一聲被推開，一個７、８歲的孩子著急忙慌地從里面沖出來，沿著路往前跑。

　　“你回來！等我一起走！”

　　孩子媽緊跟著也撞了出來，拎著個書包回身心急火燎地一邊鎖著門一邊朝孩子的背影喊，“讓你回來聽見沒有？！”

　　孩子頭也不回，“姥爺家我認識！”

　　楚天停下來拿腳支著車子看那泡在前頭的孩子，又看看正在鎖門的女人。

　　“認識也不行！”女人鎖好門撒丫子開始攆孩子。

　　小孩兒畢竟腿短，很快被狂野奔跑的女人追上抓住，他媽抬手一指電線桿子，“你看看！這幾天丟多少孩子了？！尋人啟事電線桿子都貼不下了！你是不是想讓我也把你貼到電線桿子上？！”

　　孩子快嚇哭了，憋著嘴一勁兒哀求，“媽你別給我貼電線桿子上，我害怕......”

　　“那你以后聽不聽媽媽話？！”女人乘勝追擊。

　　“聽。”

　　女的牽起孩子的手，很快地走出楚天的視線，他蹬了幾下車子，來到那根電線桿子跟前，仰頭看著那層層疊疊的尋人啟事。

　　快要騎出棚戶區的時候，路邊一禿頂男人正打開卷簾門，幾個困頓不堪睡眼惺忪的男孩兒從里面走出來，站在門口適應了一下外面的陽光后四散離去。

　　楚天把自行車往旁邊一扔，幾步上前一把抓住禿頂男人的胳膊，那人轉過頭，倒把楚天嚇了一跳——這哪里是人，簡直就是個活鬼。

　　這人面色蒼白，頭頂幾乎沒有毛發，只在旁邊還剩下一個半圈兒，從上面看下去像是個箍在腦袋上的馬蹄鐵。他駝著背，扭頭看著楚天，眼睛里一絲活氣兒都沒有。

　　“剛才這幾個孩子怎么回事兒？”楚天問。

　　“哦，小孩兒包夜。”

　　楚天抬起頭后退幾步，看見了這家網吧的招牌，“我要進去看一下。”

　　禿頂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中午才開門。”

　　楚天掏出警官證伸過去，禿頂男人瞟了一眼，沒說話，轉身進了網吧。楚天揣好警官證，也跟了進去。

　　泡面味兒、煙味兒和汗餿味兒混在一起撲面而來，楚天皺著眉頭捂了下鼻子，他四處看了看，像是個挺單純的網吧。

　　楚天把網上的尋人啟事讓禿頂男人各打了一份出來貼在墻上。

　　“你這兒小孩兒多，回頭請幫我們留意一下。”楚天出門的時候回頭跟禿頂男人交代。

　　禿頂男人連連點頭。

　　“你是老板？”楚天又問。

　　“網管。”

　　楚天點點頭，跨上自行車，“不許鼓勵小孩兒包夜哈！”

　　“不鼓勵，不鼓勵，我巴不得能回家好好睡覺呢，”禿頂男人說著笑了一下，咧開的嘴巴像某種把自己埋在沙土里伺機捕獵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