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自己太過多疑了。

　　他鷹隼般的眸子在她手臂上逡巡，似乎有什么東西化開，連表情都險些崩不住。

　　“王妃想做什么？”

　　楚纖塵放下袖子，捧了杯熱茶，瞇著眼睛，像一只慵懶的貓，“我這人心眼小，睚眥必報。楚家送我的，總要還回去。”

　　萬俟東淵略一思索，此事似乎與自己無關，索性略過去，撥了撥桌上八寶瓔珞，說道：“王妃就沒什么說的？”

　　楚纖塵只瞄了一眼，就低頭斂去了復雜的神色，她怎會告知厲王實情?丹田重塑，這般大事，怕是眼前的人也兜不住。

　　她無奈地搖搖頭，看來又得撒謊了，誰讓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可信的人卻太少呢。

　　只是她這副樣子落在厲王眼中，卻如同被戳中傷心事，整個人失魂落魄的。

　　“人總要活下去，才有資格報仇，王氏母女欠我的，未免太多了。”

　　“你自小便帶著這個？”

　　“怎么可能？若不是我上山采藥，偶遇師父，又怎么會知道我這副身子竟然胎里帶毒。”歷來奇聞雜談中總有那么一兩個世外高人，楚纖塵也只好挪過來用了。

　　“什么毒？”

　　某爺突然站起身來，寒冰般的眸子射出眼刀，連步子都有些細密，這倒讓楚纖塵驚了一下，難道自己隨口編的故事，這人都有相似的經歷？

　　“雖不致命，卻可以禁錮武力。我那時雖然年紀小，卻已經起疑，武士三級的人就算散盡修為，也不可能難產而死，只是我無憑無據，又沒人依靠，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楚纖塵自嘲地笑笑，表情凄然。

　　萬俟東淵半信半疑，銳利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楚纖塵，試圖發現她話中的破綻，“你師父是誰？”

　　“他沒說，只說他仇家太多，怕拖累我，給我解了毒，又送我幾本書便走了，之后也從未見過，我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看著她眸中化不開的憂傷，萬俟東淵難得地收了咄咄逼人之勢，徑自轉了話題，“這東西，怎么來的？”

　　楚纖塵知道他是信了，在暗處勾了勾唇角，才道：“寧王送娘的。”

　　萬俟東淵點點頭，八寶瓔珞是他母親的遺物，被皇帝強行搶走，寧王是那人的親信，賞給他也正常，“巧了，本王剛得到消息，寧王就要來了。”

　　“我托舅父重查娘的死因，也該有消息了。”

　　萬俟東淵心道此人無賴之極，自己被她利用得透透的，此事過去多年，寧王府都沒追究，想來兩家已有默契，如今重查，該是沖著自己的面子。

　　世上怎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女子呢？

　　萬俟東淵都不知道自己還會當多少次冤大頭，可這人到底也沒打著自己的旗號做天怒人怨的事情，連懲治都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憋屈，太憋屈了。

　　還是殺人奪命暢快。

　　他撥弄棋盤上的黑子，涼薄的唇輕揚，“你以為他此行的目的這么簡單？”

　　“無論他來做什么，我都會與王爺一起面對。”

　　這深情款款的調子從來都不適合針鋒相對的兩人，可此刻，許是因為“同病相憐”的關系，男人見她唇角促狹的笑意，竟一時恍了神，不由得手一松，黑子滾滾而落，聲音清脆悅耳。

　　“王妃的病也該好了吧。”

　　萬俟東淵索性不去管自己的失態，閉著眼睛靠在軟墊上假寐，修長的手指還攥著那八寶瓔珞不肯放開。

　　“那是自然。”

　　“沐云州邊界藍雪狐泛濫，禍害百姓，這事兒寧王已經知道，他自來喜歡為圣上分憂解難，咱們少不得陪他走一趟，你有修為的事情，怕是瞞不過。”

　　“順水推舟的事情，何必要瞞？”

　　“嗯？”

　　“我是初級藥師，在楚家時就已發覺身上有毒，只是學識有限，難以解毒，全賴王爺恩寵，特意找中級藥師為我細細調理，最終解了毒，也有了修為。”

　　楚纖塵說得煞有其事，還裝模作樣地沖他眨眨眼，這突如其來的孩子氣讓萬俟東淵一時松懈下來，竟開始調笑。

　　“然后本王沖冠一怒為紅顏，要將此事徹查到底？愛妃啊，本王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么有用。”

　　楚纖塵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水滴輕覆，鮮紅欲滴，說不清的風情，“我與王爺是一條船上的人，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

　　萬俟東淵起身把人攬入懷中，執起她的手腕，來回摩挲，桃花眼含著春色，也帶著寒意，“王妃是有一條船，卻不知本王怎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