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乾睡得很沉，長長的睫毛搭住略顯烏青的眼瞼，或許是因為麻醉的作用，整個人的鼻息都是輕輕淺淺，人畜無害的模樣與平日里那個怪咖完全不同。

陸雙就這么站在韓乾的床邊守著，站了很久。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里的某一個地方發緊，透著酸澀。

按照道理說，她是一個醫生，對于受傷、手術這些事早就應該免疫了，不會像現在這樣煩悶。

可偏偏這個世界上的好多事情，總是不隨人愿的。

陸雙在韓乾床邊站著的這功夫里，來了無數個人，都是可以憑著關系進觀察室的人。

陳陽先來了，告訴她手術很順利，韓乾心臟沒有問題，后面只需要靜養，讓她安心。

那兩個警察來了，說等到韓乾醒過來的第一時間要通知他們，他們有事情要問。

吳曉曉也來了，對著韓乾一口一個師公叫著。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悠悠的補了句，師公很帥誒，師傅您艷福不淺。

吳院長大人最后到的，先是關心了韓乾的身體情況，然后關心了她的情緒，最后繞回了自家女兒想要拜師這件事情上。見到陸雙興致缺缺的樣子，吳院長又格外開恩的贈送韓乾一套全身體檢，打算通過這些小恩小惠腐蝕陸雙的思想。

陸雙好像沒有回應任何人的任何話，只是呆愣愣的站著，眼睛扎在了韓乾的臉上。

這大概是陸雙第一次看到如此無力的韓乾。

在她的印象中，他從沒有倒下過，從小到大。

即使韓乾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全班都被流感攻擊回家養病，他也依舊能夠活蹦亂跳。

陸雙甚至以為，醫院這種地方永遠也賺不了韓乾的錢。可偏偏這家伙不爭氣，讓她們第一醫院大賺了一筆。從手術到住院，估計不是個小數目了。

陸雙把此刻自己心中的異樣全部歸結為“職業病偶然發作”以及“不習慣韓乾倒下”這兩種理由上。

對，沒錯，一定是這樣。

韓乾的麻藥退得很慢，很久都沒有醒過來，陸雙不想回家，也沒有什么心情吃飯，就干脆窩在辦公室里寫病歷，安排其他病人的手術，讓自己繁忙起來。

人在心亂如麻的時候，最有效的良藥就是工作。

只要忙了起來，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就會消失。

韓乾是夜里十點多恢復意識的，陸雙一路狂奔到他的床邊，滿心的擔憂在看到那雙深邃的眼眸時竟然有些不受控制。

“有沒有哪里難受？啊……你現在應該是哪里都難受才對。不過沒關系，死不了，你福大命大。”

一連串話出了口，陸雙又有些后悔。

她明明想說的不是這些。她想要關心他，體貼他，至少要像對待其他病人那樣。

韓乾此刻沒有什么力氣還嘴，只是半斂著眼眸看著陸雙給自己檢查，心中亦是一片靜默。

“警察叔叔剛剛說了，你醒了之后要第一時間通知他們，可能是有話要問你。哥們，你這回是攤上大事了嗎？差點兒被人一槍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