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虞送走了文殊蘭，這才想起來找白流星的下落，他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朝屋里大喊道：“白流星，白流星？我白流星呢，我放這兒這么大一個白流星呢？”

　　他在屋里花式耍了會兒寶，都沒聽見回應，沒辦法，他先洗完碗，然后才挨個屋子找了起來。

　　不出他所料，白流星正在他的臥室里站著，或說飄著。文殊蘭走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唐虞的房間背光，整個屋子籠罩在一片昏黑里，白流星站在窗前，朦朧的月光打了若有若無地一道下來，把他的身影襯得分外孤寂。

　　白流星一直和孤寂這個詞掛不上關系，唐虞總算覺得有幾分蹊蹺，連忙走過去，伸手碰了碰白流星的肩膀，說：“喂，你沒事吧？”

　　白流星回過頭，他的臉在朦朧的光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身上那些蓬勃的生機好像在這一刻全都凝滯成了不會開花的枝葉，死氣沉沉地全數垂下來，一直以來，他白流星和死氣沉沉這個詞語毫無關聯(lián)，唐虞倒是時常被人說毫無生氣，而現(xiàn)在，唐虞在自己的女神面前有了一席之地，更是被人贊作天才，盡管是假的天才，但也可謂春風得意。

　　二人的處境一時調換，唐虞居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白流星搖了搖頭，很快身上的孤寂就消沒了，好像只是唐虞的錯覺。白流星嚴肅著一張臉，對唐虞說：“我們時間有限，必須盡快開始訓練了。本來打算讓你去俱樂部讓陸教練親手教你，現(xiàn)在看來也不行了，不過也好，如果去俱樂部的話，反而會暴露你沒有什么基礎。”

　　唐虞點了點頭，深以為然，見白流星不愿意提，他也沒有不識相地亂問，只是順著白流星的話給了他一個臺階：“那我們怎么訓練？”

　　“擊劍是一項需要腦力體力和技術投入的運動，三者缺一不可。從明天開始，隔兩天進行一次恢復性訓練，其他的時間同時進行有氧運動和擊劍訓練，然后空閑時間我陪你一起看一些擊劍的比賽視頻，教你里頭的基本手法。”白流星的神情落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唐虞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在耳邊流轉，卻不知道白流星在說這話的時候，究竟抱著什么樣的心情。

　　最渴望的冠軍要靠別人來拿，即使那是自己的好友，又怎么能甘心？唐虞忍不住思緒放遠，想到了這個問題，盡管白流星從來沒有開口說過這個話題，不過唐虞只消把自己代入進去感受一下，就知道，哪怕是最高潔的圣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一定會甘心，何況白流星和他都是普通人。

　　可是白流星不說，他就不能去戳白流星的痛腳，只能心思復雜地把苦果咽下。唐虞看了白流星一眼，忽然揚起個笑容，用力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好，那就按你說的做，明天肯定又要早起了，我可不管了，我洗個澡睡覺了。”

　　白流星在黑暗里笑了一聲，說：“去吧，就知道睡，再睡變成豬了。”

　　唐虞逃也似的跑進了衛(wèi)生間，脫光了打開花灑把自己淋了個透濕，原本還殘存著一絲“不要太努力，不要太丟人”的心思在知曉了白流星的苦處之后蕩然無存。

　　他要拿冠軍，他當然要拿冠軍，哪怕白流星無法上場比賽，他唐虞也要把獎杯親手遞到自己的兄弟手里，冠軍，是他應得的榮耀。

　　第二天清晨，唐虞依舊在睡夢里被白流星一腳踹到了地上，他依舊嚷嚷著：“靠！白流星，大早上你又發(fā)什么神經？”但還是很快爬了起來，洗臉刷牙換上衣服，正要出門，就被白流星攔了下來。

　　“家里有面包和牛奶嗎？”白流星問道。

　　“有。”唐虞看了他一眼，問道，“晨練以前還要吃東西？”

　　“嗯，吃點精細碳水化合物，防止肌肉流失。”白流星點點頭，扯著他的胳膊，如同拖著一個麻袋一樣扯進了餐廳。

　　唐虞無奈，感覺自己攬了這個活兒以后和變成了機器人似的，連吃喝拉撒都得按公式來，找了一塊面包又喝了一杯牛奶以后，他才穿上沙衣出門，出門前還被白流星勒令在杯子里裝了一杯昨天睡前煮好的巧克力牛奶。

　　“雖然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練肌肉，不過擊劍里有大量的反復跑，需要強大的心肺能力支撐，所以有氧訓練必不可少。”白流星一邊提溜著唐虞下樓，一邊照例對他做科普，“變速的運動是最理想的，鑒于現(xiàn)在沒有什么器械，你就先做負重變速跑吧。”

　　“是，老大。”唐虞病懨懨地應了聲，剛剛燃起的熱情瞬間有些受打擊，畢竟運動這種事情，在你實踐之前永遠都是信心滿滿的，但是窒息和肌肉酸痛永遠瞞不了你的大腦和身體。

　　不過只是訓練了三十分鐘左右，雖然這由白流星帶著的跑步比他以往每次運動都要累，可是和想象中地獄般的痛苦比起來倒是要好很多，乃至停下來的時候，唐虞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什么？就訓練這么一會兒嗎？我們才跑了半個小時吧。”

　　白流星看了他一眼，說：“有氧運動點到為止就好，不然的話會損傷肌肉，你現(xiàn)在喝一點巧克力牛奶，慢點喝，小心把肺炸了。”

　　唐虞聽他說得恐怖，吐了吐舌頭，拿起瓶子喝了一小口，親手熬制的巧克力的澀味和牛奶的甜味潤上舌尖，留下滿口醇厚的香味，他喝了小半瓶，擰好瓶蓋，正準備開口，就看見穿著一身黑粉相間的運動服的文殊蘭正在跑步，她動作標準，也在進行著和白流星的教學相仿的變速跑，長發(fā)被一條兩指寬的汗帶束好了，顯得格外得英姿颯爽。

　　她脖子上掛著毛巾，耳朵上還固定著耳機，耳機線一路連到胸前別著的MP3上，唐虞順著那線條就看了過去，在運動服下若隱若現(xiàn)的曲線還是少女初現(xiàn)的S形輪廓，弧度很小很淺，卻撩得唐虞心里癢得很。

　　唐虞自認為和文殊蘭已經算是有了點交情，就迎了上去，誰料文殊蘭好像根本沒看見他，徑直從他不遠處跑了過去，眼睛都沒斜一下。

　　唐虞本來臉上掛著笑，手已經抬起了一截，可是連個招呼都沒打，文殊蘭就與他擦肩而過了，他幾乎都已經聽見了文殊蘭的呼吸，和她耳機里傳出來的隱約的曲聲。

　　白流星卻已經仗著透明人的優(yōu)勢兩步追了過去，甚至還把頭探到文殊蘭耳邊去了，氣得唐虞一頓跳腳，就差指著他鼻子罵了，待文殊蘭跑遠，白流星回來，唐虞立刻開口就是一串機關槍一般的數落。

　　“好你個白流星，老流氓，虧我一直把你當兄弟，可你呢……”

　　“夕陽簫鼓。”白流星懶洋洋地打斷他，一揚眉。

　　“什么？”唐虞正罵的高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你女神聽的歌兒是夕陽簫鼓，一首古箏曲。”白流星解釋道，一副看傻子的神情，“下次看見她好好套近乎。”

　　“啊……”唐虞愣了愣，他倒沒有想到白流星是這個意思，抓了抓頭發(fā)，他問，“你什么時候對古箏還有研究了？”

　　白流星聽到這話，似乎也有點同樣的疑惑，他也抓了抓頭發(fā)，說：“我也不知道，聽到的時候就覺得很熟悉，然后就叫出名字了，可能是不知道在哪兒聽過吧。”

　　唐虞點點頭，白流星家里畢竟不凡，聽說他媽還特別酷愛古典音樂，聽過什么古箏曲也不算奇怪，便沒有追究，說：“套近乎怎么套啊……感覺文殊蘭對我根本沒意思啊。”

　　“嘖嘖。”白流星屈指在他額頭上彈了一把，說，“人家要直接對你有意思還用你追？聽哥的。”

　　“是是……我們還是先說訓練吧。”唐虞實在是被文殊蘭視而不見的舉動澆滅了熱情，此刻只想逃避這個話題，他仰著頭說，“不能有氧訓練，難道要練無氧？我們接下來干嘛？”

　　“嘛也不干，回家。”白流星摟著他的肩膀，就往反方向走去。

　　“哎哎……怎么還回家了？就算中途殺出來一個姑娘也不能對正事半途而廢啊。”唐虞義正辭嚴道，“革命永遠是第一位的，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日后再論。”

　　“誰要和你論兒女情長了。”白流星覺得好笑，“就會貧，跑步會消耗大量的熱量，肌肉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有生長的機會。你這樣再練無氧，只會讓身體處于能量“負平衡”狀態(tài)，在這種狀態(tài)下，肌肉會首先被當做能量消耗掉，得不償失。”

　　唐虞“噢”了一聲，問：“那我們干什么？回家打游戲？”

　　白流星拖著他往唐虞家走去，說：“你想得美。用電腦下幾場經典比賽，我?guī)憧疵餍沁\動員都是怎么打擊劍的，你得多了解一些，就算手上功夫一時上不來，理論也得扎實，不能在人面前露怯。”

　　唐虞心想這倒是輕松，跑了半個小時步就回家看視頻了，不過還是有幾分憂心忡忡地問道：“這么練下去能行嗎？林檀不是第二厲害嗎，我怎么可能一下就打過人家。”

　　“你不試試，怎么知道？”白流星的語氣里夾雜著一種天才特有的狂妄，“就得相信咱這么牛bī，天老大，地老二，你老三，區(qū)區(qū)T市根本裝不下你。”

　　唐虞被他逗得直笑，說：“我這么能呢？不還是被陸教練趕出來了。”

　　“這倒是個問題……”白流星說，“你遲早還是要回俱樂部去的，要不這樣吧，你找個地方打工，然后趁哪天我媽不在，去我家偷我的零用錢，我們湊一筆錢出來。”

　　唐虞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偷你的錢？大哥，拜托，警察可不會相信是你本人讓我去偷你的零用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