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廣漢機場塔臺的戰備電話鈴聲急促響起，場站主任剛拿起聽筒：“我是周…至柔，命…,飛龍在天！”

話筒中，周至柔的聲音時斷時續，背景中還有陣陣爆炸之聲。但“飛龍在天”這四個字卻是真真切切！

這是命令“飛龍”大隊起飛升空的密語。機場主任不敢怠慢，立即搖動了戰斗警報。

“嗚！”凄厲的警報聲響徹機場。

“啪！”伴隨著一顆紅色信號彈飛上天空，一個黑球掛上了塔臺旗桿。

飛機跑道上所有的民工立即將石碾子推到跑道一旁的草地上，迅速撤離了跑道。

五輛蘇制卡車，滿載著六十多位飛行員來到蘇制轟炸機前，早已等待的蘇俄機械師報告：“大隊長同志，十二架轟炸機油彈已經補充完畢，可以升空作戰。”

“各機長檢查、確認飛機。”庫里申科命令道。

各機長仔細檢查了油箱、彈藥艙和起落架，與地勤人員簽字交接。

此時，塔臺上面，第二顆黑球升了起來。

“全體機組成員登機。”庫里申科命令。

飛行員、機械師、投彈手和機槍手紛紛鉆入飛機，進入自己戰斗崗位。

為首的“飛龍”1號機，就是庫里申科駕駛的領航機。坐在最前面透明艙罩里的，就是中國空防司令部參謀長王樹明。

此時，擔當領航主任的王樹明熱血沸騰。為了這次復仇飛行，他不得不做出重大犧牲：先是以成都白市驛機場場站幾十名官兵的生命為代價，讓敵人以為消滅了“飛龍中隊”；又以重慶梁山機場場站幾十名官兵、甚至空防總指揮周至柔為誘餌，將鬼子的轟炸機誘到自己設定的航路。

作為中國空軍參謀長，王樹明十分清楚中日兩國空中軍力的懸殊差距：如果不采用誘敵出擊、再跟隨突襲戰術，要強行攻擊重兵保守的日軍王家墩機場，無疑就是自殺。不要說機場里有整整一個大隊的九六式驅逐機嚴陣以待，就是部署在機場周邊幾十門11年式75毫米高射炮，組成的火力網能將轟炸機群打成碎片。

“飛龍”2號領航副主任位置上，端坐著飛行教官高志揚。這位中國自己培養的優秀驅逐機飛行員，在淞滬戰役中，與強敵鏖戰長空，擊落日本“天王”座機后，自己飛機也被瘋狂的日機擊落，跳傘后左腿嚴重負傷，雖不能再熟練駕駛飛機，但憑著他豐富的飛行經驗和對西南航線的了如指掌，成為領航副主任的不二人選。

作為驅逐機飛行員，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攻擊轟炸機群，重點就是攻擊其領航機，打掉領航機，就等于戳瞎了轟炸機群的眼睛。為了萬無一失，周至柔采用了雙保險，破例同意了身體狀況已不能上天飛行的高志揚要求，讓其擔任領航副主任。

“啪！”一顆綠色信號彈升上天空。

二十四臺馬達一起轉動，跑道上空刮起一陣旋風。

在地面人群的揮手歡送聲中，一架接一架“飛龍”脫離跑道，升上天空。

很快，“飛龍”大隊進爬到預定高度，鉆入云層。此時，機群的航向、速度和高度，全部由領航主任掌握。王樹明知道，這次轟炸機群遠程奔襲，巨大的燃油消耗將空軍的老底都掏空了，為了這次行動，周至柔都不惜以身犯險，充當誘餌。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沒有驅逐機護航的轟炸機編隊，在靈巧的九六艦載機面前，簡直就是活靶子。所以不能暴露目標，一定要尾隨敵機編隊進入機場，在其降落時，給予致命一擊。

既要找到并緊跟轟炸梁山機場的機群，又不能讓他們發現，是這次成功的關鍵。

這就如同古代武林高手的絕招：臥馬回身槍！稍有差池，不僅無法殺敵，反而自己要命喪當場！

千鈞重擔，壓在王樹明肩膀上。

然而，在茫茫云海中，找到敵機的影子，簡直比登天還難。

王樹明瞪大了眼睛。

高志揚也瞪大了眼睛。

所有機組成員都瞪大了眼晴。

突然，王樹明耳機里傳來周至柔的聲音：“猴子發現烏鴉。”這是周至柔通過對空聯絡臺發來的重要信息。

王樹明頓時覺得非常振奮，短短的六個字，傳達了兩個重要信息：一是充當誘餌的空防指揮部包括周至柔本人安全；二是歸航的敵機正在利川上空。

王樹明將羅盤放在航圖上，仔細對照，然后抬起腕表，對庫里申科指了指2點鐘。

庫里申科豎起大拇指，心有靈犀地一蹬機舵，整個機群一個左上轉彎，呼嘯而去。

一刻鐘后，前下方云層下終于發現一群黑點，正向東移動。

王樹明架起望遠鏡，借助云層縫隙，仔細觀察著那群黑點。

機翅上，紅色的圓圈清晰可見！

王樹明如釋重負，舉起右手，做了一個“OK”手勢。

飛龍機群在云海掩護下，跟定前面的黑點，穩穩向前。

執行轟炸任務的俯沖轟炸機群領隊是木更津航空隊副隊長石河中佐。

回程的路上，作為這次行動的空中指揮官石河中佐，心情就和周邊的天空一樣，時而陰時而晴。摧毀敵方機場和飛機、并將攻擊機群完整帶回，這樣的完勝當然值得慶祝，所以，當飛機投彈完畢，編隊返回時，石河中佐就興奮地說出了“Doragon！Doragon！Doragon！！！（龍！龍！！龍！！！）的暗語，意味著出擊大獲全勝。但作為一名資深轟炸機指揮員，石河中佐總感覺到轟炸梁山機場順利得有些異常：整個攻擊行動沒有遭到驅逐機攔截，沒有防空火力反擊。既然這里駐扎著支那空軍最精銳的驅逐機大隊，連空防總指揮都在此坐鎮，如此重要的目標，中國方面竟然沒有半點防空火力部署，似乎不合常理。

難道，這會是支那空軍的陷阱？石河中佐正思考著，耳機里傳來領航員的聲音：“機群已飛臨王家墩機場。”

“全編隊注意！低空通場一周，在編隊降落。”石河中佐通過無線電，將命令傳達到所有飛行員。

“Banzai!（萬歲！）”所有的飛行員不由得呼喊起來。

一架架飛機俯沖轟炸機加大油門，呼嘯著朝著機場跑道而來，就在前輪即將著地時，又猛地拉起，低空盤旋后，再次降落。

這種炫技飛行，贏得機場地面人員一陣陣喝彩聲和掌聲。

一架接一架俯沖轟炸機翩然而下，穩穩當當地停在跑道上。在地勤人員協助下，海軍飛行員鉆出機艙，走下飛機，準備接受鮮花和掌聲。

此時，就在塔臺下面，第一聯合航空隊司令冢原二四三少將，正率領海軍鹿屋航空隊、木更津航空隊校佐軍官，穿著雪白的海軍禮服、戴著白手套列隊以待。旁邊，是整齊的穿著海軍禮服的銅管樂隊。這是日本海軍歡迎凱旋者的最高禮節。

自從接到石河中佐發出的“龍龍龍”呼號后，整個日軍漢口指揮所一片歡騰。支那空軍最后一面盾牌已經消失，從此以后，日本飛機控制了支那的制空權，這一輝煌戰績，將載入海軍航空兵的史冊。

石河中佐連忙向塔臺下面疾步而去，甚至沒來得及換下飛行服。其他飛行員緊緊跟隨在他身后。

看到凱旋而歸的海軍空中英雄正迎面而來，冢原少將帶頭鼓起掌來。軍樂隊指揮棒揮動，銅管樂隊鼓號齊鳴，高奏《凱旋進行曲》和《英雄進行曲》，王家墩機場的日軍官兵，都被勝利所感染，歡呼聲、掌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