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一，你怎么回事兒？開口就詛咒我，還能不能盼我點兒好了，枉我在百忙之中還特意打電話過來，想問問你討債討得怎么樣了。”

　　電話那頭的石云聽起來已經開始后悔打這個電話了。

　　“哦，這事兒啊，多虧了石總您，不僅討到了債，還拉到了一筆大生意！另外，我怎么會不盼著你好呢？我當然盼著你好了，”丁曉一說得那叫情真意切，“我現在每天早上一睜眼就會在心里默默祈禱，盼著你的公司早一點破產，然后你老老實實地回家當你的富二代，我就能拿到你爸答應給我的500萬，辭掉工作、結束討債生涯，環球旅行去了！”

　　“500萬？我們之前堅貞的友誼，在你眼里居然就值500萬？”石云猛地從老板椅上站起來，剛想要拍桌子來強調語氣，突然想起了隔壁會議室剛剛落座的那幾位風投，立馬把手規規矩矩地插進了褲兜里。

　　“500萬不少了，我其實沒想到你爸舍得開這么高價錢。”

　　丁曉一說的是實話，石云這次創業剛開始沒兩個月的時候，他那位動一動手指本地經濟就要跟著抖一抖的父親石天河就找到了她。

　　那天丁曉一剛熬了個大夜，為了趕出甲方爸爸表示自己第二天早上十點一定要用的樓書，雖然雙方都心知肚明這樓書就算是按時按點送到甲方爸爸的公司，也只會被堆在辦公室角落里積灰，起碼半個月之后才會派上用場。

　　不過既然“爸爸”開口了，那么就算熬到吐血也要趕出來呀！

　　丁曉一跟少言寡語、任勞任怨的設計小哥從公司里晃悠出來的時候，都快3點了，兩個人走路都發飄，一個是困的，一個是餓的。丁曉一送眼皮都快粘在一起的設計小哥上了出租車，自己則頭重腳輕地就往路邊通宵營業的燒烤攤上奔。

　　她連點了半頁菜單，喝著玻璃瓶的芬達窩在馬扎上等著烤串，結果沒等到烤串，先等到了霸道總裁。

　　“你就是丁曉一吧？”昏黃光線下，一個看起來最多40歲的霸道總裁，從一輛丁曉一根本不認識但是看著死貴死貴的車里走了下來。

　　“您是哪位爸爸？”丁曉一一緊張，把心里話給說了出來，她腦子里把最近伺候過的甲方爸爸都檢索了一遍，好像沒有哪家公司差到需要總裁屈尊降貴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我是石云的爸爸。”

　　丁曉一眨了兩次眼睛，才反應過來是什么意思，她忙不迭地起身，起得太猛，把油膩膩的紅色塑料小板凳給揣出去好幾米。

　　“啊，是石叔叔啊，您好您好，我就是丁曉一，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兒嗎？”

　　丁曉一跟石云互損了得小十年了，卻是第一次見到他爸。她站起來之后，才發現眼前這位霸道總裁沒那么年輕，另外還真從他的臉上看到了點石云的模樣，不過石云老爸比起總是慫不拉嘰的石云可有氣場多了，站在路邊燒烤攤兒旁邊，那氣場也跟站在紐交所里準備敲鐘似的。

　　問題是，他來找自己干啥？

　　因為熬夜加班，丁曉一一貫腦洞大破天的腦子發揮失常，思來想去都是瑪麗蘇俗套劇情。

　　“離開我的兒子，這一千萬就是你的了。”冷漠語氣標配扔到地上的手寫支票，丁曉一打定主意，對方要是真說出這種話，她一定點頭如搗蒜，拿著錢跑得比兔子還快。

　　烤串就在丁曉一胡思亂想的時候上了桌，丁曉一瞬間覺得瑪麗蘇劇情跟霸道總裁都太遙遠，比起面前熱騰騰、香噴噴的大腰子、鐵板茄子、無骨雞爪子，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她的眼睛在一言不發的霸道總裁跟烤串之間來回游移，想吃又不太好意思張口。

　　要說總裁就是總裁，石天河一眼就看出丁曉一一顆丹心照茄子，“我知道你是石云很好的朋友，我就是想讓你勸勸他，別在外面折騰了，回來吧，我不怪他。”

　　“就這事兒啊？”丁曉一說不失望是假的，“沒問題，您放心，等我見著他……不是，我明天一定約他出來，把您說的話告訴他！”

　　“好，那就不耽誤你夜宵了，慢慢吃，我先走了。”

　　就算是到了現在，丁曉一也沒想明白自己怎么看著石天河的背影把那句“賣朋求榮”的話說出口的，“石叔叔，就沒點激勵機制嗎？”

　　“丁曉一啊丁曉一，枉我掏心掏肺把你當朋友，你真是見點錢就把我賣了！”

　　這都過去一年了，石云一說起這事兒還氣得不行。

　　“這不是沒賣成嘛！”丁曉一倒是一點都不臉紅，“另外我這也是為了讓你爸放松警惕嘛，讓他以為我跟他才是一伙兒的，幫你打入敵人內部，獲得一點必要的情報，曉得伐！”

　　“哦，那結果呢？”

　　“當然失敗了，你爸那腦子，我怎么比得了啊！哎，不是我說你啊，一個大男人這么不豪氣，為了這事兒我可請了你好幾頓飯了，上回日料你吃了我半個月的獎金！大不了我再請你吃頓燒烤，最后一頓，單獨給你多來十串血次呼啦的大腰子，怎么樣，夠意思了吧！”

　　石云冷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心情。

　　“還嫌不夠啊？你說說你一個富二代外加什么獨角獸總裁，天天訛我這個打工賺錢的，你心里過意得去嘛！”

　　石云選擇避重就輕，“還得再來十串雞爪子！”

　　“你別得寸進尺啊！”

　　“這是我應得的！”

　　“……76號、76號特辣……把牌兒放那兒吧，調料自己加啊！”丁曉一發現快到自己了，就沒心情跟石云胡侃了，“我麻辣燙可快出鍋了，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我先掛了。”

　　“怎么又吃麻辣燙？一點營養都沒有，對身體……”

　　“看來你是真沒事兒，那我掛……”

　　“別別別，我就是有點緊張，B輪的風投來了，現在已經在會議室里等著了，我有點沒把握，就想讓你鼓勵鼓勵我！

　　“我當是什么呢！”被當成“錦鯉”讓丁曉一心情很愉悅，“石云，我相信你！你想想就算你這次創業又失敗了，那也不過是回家繼承億萬家業，到時候你能抱得美人歸，我也有大腿可以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王新雨來催自家老板的時候，石云剛好掛斷了電話，看起來心情相當愉悅，全然沒有之前的過分緊繃。

　　“石總，您覺得這次成功的機會大嗎？”他跟著石云身后，忍不住問。

　　石云習慣性地想去撩垂落在眼前的劉海，撩了個空才想起來頭發早就被發蠟固定住了，改去調整領帶，“放心，遣散費我早都預留好了，絕對虧待不了大家。”

　　“石總，咱們公司已經到了這種十萬火急的地步了嗎？”王新雨覺得不至于啊，明明這幾個月看到的財報上，利潤增長都在170 ％以上，上個月還被認定公司擁有成為“獨角獸”的潛質，他還想著自己跟著石云干了快十年，總算要熬出頭了，干股分紅成土豪都已經近在眼前了！

　　“當然沒有，只是有位哲人曾經告訴過我，‘做任何事之前預想出最糟糕的結果，那么任何結果的出現，都將是個驚喜。”

　　“這是哪位哲人說的？”王新雨崇拜地看著石云。

　　“我自己。”

　　王新雨在那一瞬間，是真的有點后悔跟著石云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