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頌依然沒有來上課。緊張的期末考試已過，接下來便是愈發緊張下學期。而尹朝唯一開心的是，意味著即將可以過年，可以回侗城。

臨近課間休息時，同桌楊瑩朝她擠眉弄眼：“上次我教給你那張方法好不好用？禮物送出去沒？”

她聲音不算大，但恰好讓四周人都聽到。尹朝縮了縮頭，瞧了眼身后，程如暮正《銀魂》遮面，似是小憩。

尹朝轉過臉來，“騰”的紅云滿面，咬唇道：“小聲點。”

楊瑩瞧著她那副面容，小聲哀嘆聲：“看你這副loser的面孔。都寫臉上了。沒關系，雖然不知道是誰。青草遍地是，不缺這一棵。”她拍拍尹朝肩膀，作出一副與君共勉狀。

等女生們轉身后，程如暮合上了豎著的耳朵。送禮物？送給誰？怪不得最近放學回家總表情仄仄，不喜開口的模樣。此刻的少年渾然未知，他的臉上，閃現了一絲陰霾。

隔天她換鞋出門時，一抬眼，少年已走去老遠。自從高蓉對程如暮提出不能早戀時，沈璇便自覺只在放學時和程如暮一起出校門。

他們雖避嫌從不一起出門，可她過紅綠燈時只要看到那個高瘦清雋的身影，不知為何，內心會無端安心許多。

臨近放假的一天早上，由于起床遲，只能匆匆照著計劃的另一條路線去學校。正是早餐峰點，一眼瞧過去，裕隆齋單辟出的包子鋪門口一條長龍遠遠見不到底。

尹朝掠一眼，收回視線時，正和一個妝容精致的美女堪堪對視。美女熟絡地打著招呼，問：“小美女，你也來買早點啊？”

尹朝看清是移動營業的那位美女后，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雖然上次在裕隆齋，那些主打菜式和早點她都一一知悉，可在程宅，卻沒有嘗過裕隆齋的半點食物，許是程如暮幼時吃的太多，深覺討厭。

見她無意排隊，美女又啟唇朝她擠擠眼道：“小男朋友送你的生日禮物，還滿意吧?快過年了，我們最近店里還有活動哪！”

“啊？”尹朝微微愣了愣，有些摸不著頭腦，是程如暮帶她去購買沒錯，可是她…

見尹朝滿臉不解，美女面露苦惱狀：“其實多出來的那一部分是你男朋友給補上的…”

她言盡于此，尹朝卻瞬間明白了，那是程如暮照顧自己的自尊心。

一整天她有些魂不守舍，難得矜貴又不嬌貴的男孩子，處處維護著她，照顧著她，而她內心卻矯揉造作，對他的美色心存歪念，這么想來，實在不該。

放學時，她瞧著程如暮和沈璇并肩走向自行車的背影，卻無勇氣再跟上前去。

可奇怪的是，他們走的居然是她今天選擇的路線。

下公交車時，恰巧一群北城外國語學生呼嘯而過。一陣寒風吹過，尹朝緊了緊羽絨服，這時，她感覺似乎有人拍了拍自己，不輕不重，第二次時，她方才確定不是幻覺。

尹朝扭頭，正對上一張眉目清朗的臉，雖黑了些，可瞳仁極亮，留著花輪頭的少年穿著一身單薄的藍黑條紋足球服，咧開嘴滿不在乎地笑著：“妞，你哪個學校的？住哪兒啊？給個聯系方式唄？”

“不能。”

身后傳來冷若寒霜的聲音。

尹朝下意識捂口，瞧了眼程如暮身后，她竟不知他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程如暮只用視線冷冷地掃了一遍，不悅地皺了皺眉。身后的沈璇帶著探尋似的眼神瞧過來，美人蹙眉，楚楚動人。

對面少年猛然一驚，仔細打量著程如暮而后道：“仁兄，你長相帥裂蒼穹沒錯。看你這兩個妞，無論數量和質量也都算可以。可不能這山望著那山高啊，不給我們留條活路啊。”

尹朝實乃忍不住，只想快刀斬亂麻：“我不喜歡你這型的。”

男生不服氣了，反問：“難道你喜歡這種斯文花心小白臉型的？”

尹朝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僵持之下，男生指了指自己的校牌道：“妹子記住了，我是北城外國語的汪巖。”報上姓名后，少年得意的抬起頭來，正瞧著程如暮的校牌，瞬時眨了眨眼：“你是北城一中程如暮？”

程如暮冷淡點頭后，示意尹朝轉身，三人并肩轉身時。

“臥槽！”只剩身后男生大驚小怪的咋呼：“連裝逼都是滿分。”這位鼎鼎大名誕生美食之家，號稱全能的少年，他倒是第一次見。

尹朝刻意慢一步，慢慢跟在他和沈璇的身后，可無論她都多慢，他也如有感應般，也瞬時慢些步子來。他們兩人并肩走的時候，畫面很唯美，當然也安靜，尹朝納罕，北城校風嚴謹不假，可他們二人，一路竟是沒什么要說的么？

好容易將附近小區的沈璇送至門口，程如暮轉身和她并肩朝程宅走去，尹朝偶一回首，正和沈璇那殷殷期盼的如水眼眸對視。旋即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

臨近程宅門口時，尹朝松開一直握緊的拳頭問：“今天我知道了，其實你幫我付了剩下的那些對不對？”

少年正踏上臺階，見她如此問，倒收住了訝然的臉，極不自然的轉過了視線，低聲道：“沒多少。”

他分了分神瞧著尹朝，少女圓潤的臉蛋已成草莓色，不自然的絞著手指：“這樣挺不好的，你看我平時吃的也挺多，你還時常給我加餐。我現在臉圓的跟燒餅似的。上次去裕隆齋也只幫了一天忙，還惹起爭端來。我…”

眼見她越來越漲紅的臉，少年覺得他得說些什么，方能減少她的局促：“18歲的成年人，支配金錢的權利還是有的。再者，無論是此前還是現在，我花的是自己的比賽獎金。此外，想去裕隆齋幫忙，來日方長，等事情平息一陣再議。”

“嗯，知道了。”尹朝鼓起勇氣瞧了瞧他那張極其好看的臉，想到尚無一技傍身的自己，方才紅著臉縮回了視線。

“不過…”少年孤高臨下地瞧著她的臉，神色泠然，眼珠也益發幽深：“之前我提到，遇到危險要立刻打電話給我。”

他稍稍湊近些，昵著少女愈發羞愧的臉，極其不悅道：“看來是有口無心。”

尹朝感受到了明顯的壓迫感，下意識地小聲說了句：“我忘了，剛剛也不算危險吧？說道危險…”

少年的臉又黑如煤球，尹朝鼓起勇氣說了下去：“你豈不是更危險？周邊的視線你從來都看不到么？”想想今晚他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周圍女性的視線，真是披個麻袋都顯得攝人奪目。

程如暮掃她一眼，忍不住怔愣了片刻，輕咳一聲：“我向來只看眼前路，哪有閑情管他人？”

母親高蓉自是口口相傳的大美人，對于皮相，本就是人最淺薄的外在，環肥燕瘦，各人自是有評判標準，他從不覺自身相貌打眼。直到有女生刻意停下來系鞋帶，為了看他一眼。她剛剛那番話，他平素聽得很多，可此刻，他很難說出此刻的心里感受。只覺得不一樣，可到底哪里不一樣，他說不上來。

雖是立春，可天黑的依然較早，許是天空中的滿月太過明亮，滿滿的清輝灑在臺階下少女的臉上，不知為何，他居然覺得她今天看上去尤為可愛。好半晌，方才默默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