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話，加上渺蒼的語氣，可算是將他對人類的蔑視瞧不起表現得淋漓盡致了。

　　仿若這真是對一個寵物說的話。然而許嘉溪并不是什么臉皮薄的世家小姐，從小過得還不如丫鬟，任打任罵的日子，比這難聽的話聽地太多。

　　所以，許嘉溪絕不會把渺蒼這一句蔑視意味極濃烈的話放在心上，更何況這是她的恩人。

　　他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為了緩解這種尷尬冷硬的氛圍，許嘉溪雙手食指叉在一起，比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渺蒼沒料到她會突然做這么調皮可愛的小動作，那被兩根食指交叉在一起遮住的微嘟唇瓣，還沒抹去朱紅的胭脂，緋紅圓潤襯得膚白。那雙圓圓的杏眼亦是在燭光映襯下顯得溫暖澄澈。

　　渺蒼來前早已用歸去鏡將許嘉溪過去的十幾年窺地干干凈凈。也不知這小丫頭為何活得如此窩囊凄慘。

　　只是她現在的神情和那雙干凈的眼睛，看起來像是不曾經歷過什么苦難似的，倒真像是一位深閨中長大的世家小姐，無憂無慮。

　　他又恢復一開始的神情，將許嘉溪攬回懷里。撫摸著她烏發茂密的頭頂，一下一下，像撫摸著一只貓兒似的。

　　“孤的小溪，在隨孤回渺滄海之前，可還有什么想要了卻的事情？”渺蒼心情稍好，便想許她一個小甜頭。

　　許嘉溪因為尷尬不習慣繃緊的身子，在聽見渺蒼這番話時微微松了一松，“我可以帶上我娘的骨灰嗎？”

　　渺蒼撫摸她頭頂的動作頓了一頓，“好，便允了你。”

　　馬車即刻掉頭往許家大宅的方向駛去。

　　不過幾日未歸，許家大宅門口竟被掛上了一枚沉重的大鎖和兩張封條。秦飲城進入了立秋時節，許嘉溪踮腳瞧見院內的那株大槐樹已經飄零落葉，這門口的灰塵也是風卷蕩起，迷得她瞇了瞇眼。

　　從興榮到衰敗蕭瑟至此，不過短短兩年。

　　“大人，我去去便來。”許嘉溪扭頭對身后馬車里的人說了一聲。

　　渺蒼在里面“嗯”了一聲，透過車簾縫隙，他看見許嘉溪身手利索熟練地一踩旁邊的石墩，翻墻而入。這種翻墻爬樹的事她應該從小沒少干。

　　“哈哈哈......哈哈哈！我許家！秦飲城最有權勢的富貴之家！看誰敢來犯！誰敢！”許嘉溪還沒出來，一個渾身臟兮兮頭發凌亂的老頭子從宅子后面繞了過來，瘋瘋傻傻地大叫著，手里抱著根掃帚揮打著空氣。這便是許嘉溪的親爹，許老爺。

　　渺蒼冷笑一聲，“玳瑁，這瘋子若是走近了碰臟我的馬車，便把他的手腳都打斷。”

　　“小的得令！”玳瑁立刻跳下馬車去驅趕著許老爺，許嘉溪一手抱著嘉溪娘骨灰盒一手攀著墻沿跳下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妖女！妖女！禍害我許家！該死！”許老爺瞧見許嘉溪出來，握著掃帚一下子沖上去，還未及碰到許嘉溪，便如同被人憑空踹了一腳，跌出去老遠。

　　那馬車簾只掀起一瞬。“大人，何須您動手！”玳瑁大驚小怪地呼喊起來。

　　許嘉溪看清了在地上疼地打滾的老頭，心中百般復雜，沉重卻又帶著一絲痛快。雖是親爹，可少時的慘痛過往和如今兩次出賣，她早已對他寒心徹底，恨意橫生。

　　“許老爺，我就不讓你保重了。我和娘走了，今后......你是死是活，都不干我的事。”她走了一兩步，遠遠地看著許老爺說道。

　　不管那老頭如何哀呼，許嘉溪亦不回頭再看一眼，只管讓玳瑁把他趕遠。

　　正要爬上馬車，身后傳來一男子清朗的聲音，“姑娘可是許家三小姐，許嘉溪。”最后的喚名是為篤定，并非疑問。

　　許嘉溪轉過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穿著綢緞華貴米色長衫的俊朗男子，同色腰帶間挽著一尊仙鶴羽玉佩，渾身上下再無別的裝飾。

　　這男子風雅入骨，身長玉立，有些微痩。面貌雖年輕俊秀，卻頗有一番老道神仙那仙風道骨的氣質在。

　　許嘉溪有些疑惑，她并不曾見過這位年輕男子，“小女正是許嘉溪，敢問公子是？”

　　還不等男子回話，那馬車車輪往前滾動了幾步，似在表達車上人的不耐煩。玳瑁把許老爺趕走便跑過來呵斥道，“在這里和別人勾三搭四耽誤我們大人的時間，這可成何體.......”

　　“玳瑁老爺。”男子喚道，面色頗有些訝異，似乎不知道玳瑁為何會在這兒。方才他只來得及一眼看到許嘉溪著急叫住她，倒沒好好注意矗立在許家大宅旁邊那存在感極強的華麗馬車。

　　等著他一瞬間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趕緊俯身作揖，“臣竟不識渺蒼大人大駕，多有冒犯，還望大人恕臣不敬之罪。”

　　馬車簾由中間向兩側緩緩拉開，那貴氣逼人俊美不凡的玄衣男子下了馬車，站在許嘉溪身后。本就是一番初秋寒涼蕭瑟的凄景，他這么站著，一臉漠色，更讓人覺得絲絲寒涼入骨。

　　而這身穿米色長衫，一派仙風道骨的俊秀男子本氣質不凡，渺蒼一下來站在他不遠處，那身氣勢樣貌更是牢牢將他的仙姿和雋雅清秀給壓了下去。

　　正正是人外有人，仙外有仙。

　　“師行遇，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