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打給了幫他置辦這個住處的好友。

這么多年來，唯一與過去有關系的人，只有方鈞他最信任，也是最放心的人，但最近頻繁出現在這附近的黑色車輛讓他不得不從心底起疑。

或許僅僅只隔著一條馬路的蕭鳴宰和厘青也根本沒想到看起來這么單純的一個人，其實心里想的比誰都多。

電話很快接通了。

“你確定，沒有把我的住處透漏給任何人？”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竟是嘆了口氣，“你先來開門吧……”

姜元走到門前，此時電梯正好到達他所在的這層，他輕輕地將手掌覆在感應器上，電梯的門開了——

電梯里出現的，卻不止有方鈞一人。

面對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他甚至有可能在這一秒已經把他拉入了黑名單的方鈞，弱弱地打了個招呼。

“嗨……你知道的，當你的母親大人找上門的時候，我別無選擇。”

姜元面上還是帶著溫暖和煦的笑容，雙眸卻冰冷似冬日，他的目光只在方鈞身上停留了一秒，“哥到25歲還是一事無成，只是因為分不清敵我。”

方鈞苦笑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姜元的毒舌，真的是隱藏在這張純良無害的面容下，根本不易發現的角落里的。

事已至此，這一趟“回家”早已是勢在必行。

姜元衣服都沒換，直接穿著白襯衫黑長褲，運動板鞋出現在了如古堡一般的何家老宅中。老管家老遠看到姜元，喜出望外道，“少爺回來了！”

這一聲使的縈繞宅子的說笑聲停了，客廳里的人多半都站了起來，陸珊珊最為殷切地率先沖到門邊。

“姜哥哥！”

何穗早已料到姜元會回來，是所有人當中，最為淡定的一人。

現在的何家，經歷了一連串的動蕩后，只有這些女人們還在茍延殘喘了，客廳里的約莫都是女人，其余便是各種沾點親帶點故的叔伯們了。

目前唯一還能號動他們的，也只有掌管著整個何家的何穗了。

“回來了，還沒吃飯吧？我讓劉姨去給你把飯熱熱。”何穗做足了好母親的模樣，姜元卻不復往常溫和的神態，眼神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停留，冰冷如入寒冬。

陸珊珊很是不滿姜元對自己不理不睬的，伸手就抓住了姜元的手腕，半帶撒嬌著，“姜哥哥，我從英國回來了，你怎么也不看看我，我都瘦了好多了……”

姜元目光只是淡淡一瞥，嘴角帶了點笑意，“還能說出話來，證明你還不夠瘦。”

陸珊珊許久沒聽姜元的毒舌，乍一聽還有點適應不來，“你……”

“好啦，珊珊，阿元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阿元回來了，你就陪他吃飯吧，家里的飯吃不慣，那就出去吃，今天我請客。”

何穗一手拉著陸珊珊，一面笑靨如花，這副假面在眾人面前很是吃得開，所有人都附和著她的話，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而陸珊珊，就是何穗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能與陸家攀上親戚，光復何家不過只是拉一把的事。

“我吃過了。”

然而姜元這一瓢冷水，澆得大家是透心涼，唯有何穗，面不改色，仍然拉著陸珊珊，側頭輕輕靠近姜元，面上是雷打不動的假笑。

“你這段時間除了畫畫，還有很多課外活動啊，你不要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元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只是要你去吃個飯而已。”

對于這個繼母，姜元從小所有的負面情緒皆由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而起。

——“只是出席露個面而已。”

“只是笑一笑而已。”

“只是……”

那么多的“只是”集齊了他所有的童年陰影。

可悲的是，偌大的何家家族，沒有一個兒子或孫子。

所有人都羨慕著他，唯一一個不姓何，卻因為性別在何家占盡風頭的人，老爺子走后，尤甚。

“五百萬。”

姜元說出了冷冰冰的數字后，隨和的朝著門外走去，走向門口早已備好的車子，陸珊珊見狀，就知道姜元改變了主意，牛皮糖似的就粘了過去。

何穗在原地，看著姜元日益與那人相似的身影，緊緊地將手握緊。

每次她的掏心掏肺，換來的都是冰冷的交易。

呵……不過她早就習慣了。

她又何嘗不是將姜元當做是交易的貨物？

……

蕭鳴宰破天荒地沒有收到姜元回復的信息，心砰砰直跳的，總覺得會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厘青也睡醒了，應了甘昕的邀約準備去吃晚餐。

收拾好之后發現蕭鳴宰還在發呆，她伸手在蕭鳴宰面前晃了晃，還是沒反應，雙指摩擦，打了個響指——

“啊？”

蕭鳴宰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甘昕已經在路上了，不過下班高峰，堵在路上了。”

厘青一臉黑人問號，“誰問你這個了。”

蕭鳴宰心虛，“那你要問我什么？”

“算了，”厘青拿了車鑰匙，“我先去了，有什么情況我會及時跟你聯系，到時候別又掉鏈子，除非……你還想和我的愛車們睡在一起。”

蕭鳴宰瞬間回魂，“Yes,madam!”

甘昕訂的地方比較高檔，也或許是她的假身份，讓甘昕開始注意了二人用餐的場合，臨海的高層餐廳，但因為恐高，就定了里面的小隔間，在電梯里二人相遇，竟是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

“我堵在路上了，本以為會遲到的，沒想到竟和厘姐姐同時間到的。”

厘青笑了笑，覺得這樣一無所知的甘昕，也挺好的。

至少不會有太多的困擾，有什么就說什么。

餐廳里放著高雅的音樂，甘昕卻反常地吃得很慢，厘青看了她一眼，又切了一塊牛排入口……

味道不錯啊，怎么甘昕吃得一臉艱難。

“最近和你的Q先生怎么樣？”

厘青喝了一口紅酒，裝作無意的問了句。

當——

甘昕的手一松，刀叉就落在了餐盤上，叉子帶著醬汁順著桌面彈到了甘昕的身上。

厘青看著她，一眼就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