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飄零已久的輕舟，等你前來相渡。

　　————

　　夜半時分，月明星稀。

　　屋內燈火通明。

　　“放手，你放開我。”

　　“輕舟，不要妄想，你只能待在我身邊。”

　　這樣的對話已經有過很多遍，自從我認識薄衍以來，每一次我寸絲未縷，身上也傷痕無數的時候，便會有剛才的對話。

　　可是雙手纏在我腰上，他的頭抵在我的后背，我走不了。

　　“輕舟，躺下陪我。”

　　我甚至能感覺到后背的傷口在流血，但是我連處理傷口的機會都沒有。

　　這些傷，都是他弄的。

　　這種日子再也過不下去，我忍受了這么多年，必須逃離。

　　半夜里，我趁薄衍睡著，把他纏在我身上的手拿開。

　　雙腳沾地的瞬間，我心里有了踏實感。

　　隨意穿了衣服，光腳走到門口，回過頭，月光從窗簾縫隙進來，照在薄衍的睡臉上，他輕皺著眉，臉上仍有倦意。

　　還好，今晚我放在他水杯里的藥，足夠劑量。

　　直到出了大門我才意識到，自己離開待了這么多年的地方之后，是真的無處可去。

　　我甚至連荊城這座城市，都逃不出。

　　在臨近的街頭徘徊很久，身上僅有的錢是從薄衍平常給的那些里面剩下的。

　　正值夏秋交替，蚊蟲尚有，風里有濕潤。

　　我蹲在馬路邊上，舍不得花錢去住宿。

　　靠著垃圾桶怎么睡著的我不知道，只知道遠處突然有嘈雜，奔著我的方向蜂擁而至。

　　我睜開眼看去，驟亮的燈光讓我沒辦法睜開眼。

　　兩端的車輛和人群全都朝我這邊來。

　　終于看清領頭那輛車時，我幾乎是下意識起身要跑。

　　可是晚了，已經晚了。

　　薄衍很快就站在我面前，他比我高一個頭，頭發還很蓬松，眼中是猩紅。

　　似要把整個黑夜染了。

　　他穿著我給他買的襯衣，袖口都特別隨意挽到手肘處的，想必出來得很急。

　　我不敢多看他，也知道走不掉。

　　這些車，還有人，至少三十。

　　這是他的作風，并不值得懷疑。

　　“跟我回去，既往不咎。”薄衍此刻的嗓子里像沉了沙子，說起話來讓人耳朵難受。

　　我明白，他剛才醒來沒找到我，動怒了，大怒。

　　“不要，薄衍，放過我。”

　　大概是夜風吹久了，把我的底氣吹得沒了。

　　或許，我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過底氣。

　　“放過你……我找誰發泄？”

　　聽到簡單幾個字的同時，我已經被他抓住了胳膊，往車上走。

　　我掙扎，用你扭動胳膊希望能掙脫。

　　可他不讓。

　　“薄衍，薄衍，我不想上車。”我近乎哀求。

　　可是他講我整個人都打橫抱起來。

　　“好，那我抱你，走回去。”

　　捏緊拳頭的手瞬間松了。

　　我一遍遍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要妥協，千萬不要。

　　可是我抗拒不了他。

　　就這樣，他抱著我，在馬路上走著。

　　所有車子跟在我們身后。

　　走了很久，我都累了，薄衍一直嚴肅著臉，連粗氣都沒有一次。

　　被他抱進臥室，放在床上，身上單薄的一件衣服也被他扯下。

　　他說：“我幫你涂藥。”

　　床頭柜里全是他陪我備的藥，內服外用，專治各種傷。

　　我習慣性地趴著，任由他在我身上涂抹藥膏。

　　溫水和藥片遞過來的時候，我又習慣性地接過來，老實吞咽下去。

　　世上總有這么些事，讓人逃不開，躲不了。

　　我不吃藥，難道等傷口潰爛么？

　　之后相安無事后半夜，是被樓下的爭吵聲驚醒。

　　玻璃杯子碎在地上，太陽穴突突狂跳。

　　我趕緊穿好衣服下床，著急忙慌跑到樓下。

　　果然是薄衍的奶奶來了。

　　老太太穿著規規矩矩的中式衣服，手上還有水。

　　剛才打了杯子的人，是她。

　　“跪下！”老太太見到我就冷聲一吼。

　　我雙腿一曲，膝蓋撞到地上。

　　“奶奶……”

　　“梁輕舟，大半夜的往外跑，還讓小衍親自抱你回來，是這些年，我們薄家對你太仁慈，還是小衍對你太縱容？”

　　她雖是一介女流，但在薄家就是威嚴的象征。

　　我不作回答，只是跪著。

　　一般來說，這種時候，薄衍已經被她安排到別處去了。

　　“回答我！”老太太不知道從哪里又扔過來一個杯子。

　　杯子里盛滿了沸水，沸水漸到我手上，燙得我一抖，本能地悶哼一聲。

　　“我……我受不了他！”我大聲喊出來，“你們什么女人找不到，為什么偏偏要我！”

　　我捏緊拳頭，手背被燙的地方痛得厲害。

　　老太太站起來指著我：“混賬！你以為我看好你？要不是小衍喜歡，我根本不可能留你到現在！”

　　我仰視著她，心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