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山之戰】第二篇章——鳳麓冰雪千年寒『玄章』（二）

　　“龍髓當中還有一股靈力，來自玄武與青龍靈力的融合，應該就是這位青龍公主。巫姑在我禺疆城，是術法靈力最強大的祭司。玄武秘法甚多，巫姑采用某種秘術讓龍嫣得以同時覺醒兩條神脈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玄武任何一種秘法，有所得必有所失，代價反噬極大。”玄章看朱奕神色，似乎沒有太大變化，執子落棋。

　　朱奕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以為意道：“怕什么，進了無出禁地，永遠出不來了。聽聞這個長公主聯合瞬王老臣想起事，這次一了百了。回頭編個理由搪塞一下那個三歲小兒即可，沒了龍嫣，青龍就是由陳中明掌控，一個外強中干的草包。”

　　玄章還是忍不住觸摸那枚玉髓，感受著微妙的靈力，他實在太想念那個人了。又或許，在那段歲月里，陪他熬過去的另一個人，被他親手結束生命，唯有巫姑是沉悲沼中最后的念想。

　　“看你如此喜歡這枚墜子，就賜給你吧！”朱奕把玉髓往玄章手心里一推。

　　玄章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道：“謝陛下恩典。”但他沒有如其他臣子一般，走到帝君身前跪下來謝恩。

　　“下棋！來，下棋。”朱奕欣然地笑了笑，對玄章的疑慮被打消了一些。原本許廉徵派人呈送密報，耿攸臨死前見過玄章來龍去脈，他雖懷疑，如此看來并無確鑿證據指證耿攸之死與玄章有直接關系。

　　魏管事打了子時更后，提醒帝君就寢，玄章就勢告辭。

　　一盤棋尚未下完，留著日后繼續，桌上酒空香還濃，裊裊不散。

　　玄章沒有回星躔臺，寂靜的皇宮里，只有侍衛巡邏時腳步踩在石板路上細碎的聲音，偶然驚醒的鳥兒撲棱翅膀。他朝著孔雀臺走去，晚風吹拂他的袍袖，重回人世的感覺比想象中。他不緊不慢地走著，如同散步一般，同時也想一些事情。黑色巫袍前發光的墜子，非常顯眼。

　　孔雀夫人站在二層樓，遠遠就看見了這顆玉髓發出的光芒。但來的人，感覺不大一樣。重重密林，隔絕了刀劍相撞的聲音，在外圍什么也聽不到，而在孔雀臺里，則喧鬧得如同戰場。

　　“太夫人安好。”玄章只點了點頭，并未鞠躬行禮。

　　孔雀夫人依然穿著那件淡金色長袍，這么多年她只在出席重大場合會換成其他隆重的禮服。身后茶臺上，正在燒水，爐火在涼夜里生出暖意。

　　“深更半夜，不呆在星躔臺，來我這里干什么？”孔雀夫人不悅地問。

　　“與陛下手談半局，過了子時，圣上得就寢，我想起來有件事還沒有通報過大姑姑，半夜您肯定在訓練他們。”玄章指著樓下空地中的刀光劍影道。

　　“哦？”孔雀夫人饒有興趣地反問。

　　“無名宗宗主紀千秋已死，此宗門即將陷入內斗，暫時不足為懼。”玄章扶著欄桿，月光灑下來，照得那些刺客影影綽綽。

　　孔雀夫人頓時醒悟，大喝：“你不是玄章？”因為在宮里，只有靈均一直這么叫她大姑姑。

　　“一個月前，耿攸告假，府中不時出沒一些沒什么明白身份的人，我便去探訪他，發現紀千秋奪舍了他的肉身。誰能想到，帝君眼皮底下，藏著一個玄武人。我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便同他做了交易，他助我還魂，我復生后不再追捕無名宗教徒。后面的事，都讓玄墨了結，很完美。”玄章指了指空地邊緣那個蒙面人，他來到肅羽城完成的第一個任務，就在不久前的日落時分。

　　“還魂奪舍……”孔雀夫人大為意外，在她眼中，靈均從來不是干得出這種的人。在玄武人眼里，死后奪舍與生前奪舍不同，死后奪舍這是對生死不敬，有違天地人倫，若回到十方森林，要受冰磔之刑，挫骨揚灰。

　　但是，他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否認。

　　“殺都殺了，我還能說什么。”孔雀夫人冷笑道，但不可否認，比起玄章，玄靈均更為適合當大巫祝，他天生能掌控那些信任他的人。

　　“大姑姑，我想你比我清楚。靈均本死不足惜，但在這個時候，帝業未穩，異心四起，王兄是沒有這個能力解決，靠朝堂上那些只會勾心斗角的臣子，也沒有辦法。大姑姑久居深宮，恐怕對外面的險惡也所知不多。帝君一個人，面對六宗四族，不是件容易的事。”玄章的語調，一貫平靜淡漠。

　　“他知道么？”孔雀夫人問。

　　玄章搖了搖頭，道：“只你我與玄墨知曉，有一些事，我以新的身份處理更好，不是有句話，不知者無畏么！耿攸剛死，帝君立刻就收到了線報，所以才召我去下棋。”

　　“靈均啊，有時候我真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孔雀夫人感嘆了一句，四十年來他沒有一件事失手，為朱奕鞏固帝業也好，為玄武復蘇也罷，太多事都不為自己著想，反而叫人細細思量后愈發感覺不寒而栗。

　　“無欲無求，所以大姑姑覺得看不透我。靈均有一事不明，請教大姑姑。”玄章問。

　　“如今還談得上請教么，你想問什么就問。”孔雀夫人坐在椅子上，將開水倒入茶壺中，悶了片刻，懸壺沖茶。茶水倒映著月亮，她輕輕吹氣。

　　玄章也坐了下來，徑自給自己倒茶，茶中有絲絲檀香味，正是東海紫瓏茶極品特有的味道，他用茶蓋撥開浮沫，道：“八百多年前，青龍族的蜃朝覆滅，朱雀人將其趕往東海，不少青龍女子被jiān yin，退居海上后，生下很多褐瞳黑發的孩子。那時，青龍仲王并未聲張，直接下令扼殺所有形貌朱雀的孩子，一時間巽寮海峽嬰尸漂浮，哀啼不止。若大姑姑是青龍人，會否有復仇之心？”

　　“當然會，這是奇恥大辱。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百年不晚，八百年也不晚。”孔雀夫人毫不猶豫地回答。

　　“大姑姑明智，靈均歸來，也是為此事擔憂。”玄章把胸口的墜子取下來，遞給孔雀夫人。

　　孔雀夫人一摸，便發現了蹊蹺。

　　“玉化龍髓會吸取主人的靈力，在主人靈力殆盡時反哺。此枚龍髓中，除了青龍靈力，還有兩股玄武靈力，一股來自前冰井祭司巫姑紀曲蘇，失蹤已久。一股來自長公主龍嫣，這個龍嫣身兼兩條神脈，靈力極強。這個龍嫣雖已解決，但我不放心，法華宗頻頻在東海秘聚，萬一他們掌握神脈融合的秘術，恐對我們兩族不利。所以，我想請大姑姑動用溯事術，讓我弄明白此事。”玄章步步為營，最后提出了要求。

　　“青龍要復仇，光有一兩個靈力超凡的人是不夠的，山河十二郡這么大疆域，沒有百萬雄兵絕不可能顛覆君澤。”孔雀夫人說到一半，又摸了摸那墜子，無奈道：“罷了，最好一個都別有。我年事已高，催動不了溯事術，傳與你術法，自己去研究吧！但，有一點，每動用一次，減壽二十年。你自己掂量清楚。”

　　“謝大姑姑！”玄章作揖道。

　　孔雀夫人端起茶杯，看著錚亮的刀劍光芒，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