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請欣賞由沐云柳為大家帶來的一曲《聽我細訴》……”

陶芙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抱怨著，“這首歌不好聽，她選的歌都不好，總像哭腔似的，一會我讓她們來一首《香檳酒氣滿場飛》給你聽聽。”

“你還能指揮她們唱什么歌？”

糟糕，一不留神陶芙珊差點說漏了嘴，趕快狡辯說，“我跟有幾個歌女關系還挺好，賣人情求她們唄，反正唱什么還不都是唱。”

說著她起身離開，張仲亭還以為她真的去跟后面上臺的歌女聊天，怎么也不會想到她時怕自己穿幫，去讓馬經理叮囑整個百樂門的人從上到下都不能叫自己大小姐，這個身份一定要瞞住。

她走的空當，臺上的伴舞已經站好位置，把中間一束悠然白光下的中心區空出來，想必是要給歌女的。

原來她就是沐云柳。

張仲亭心想，但其實對這個人并沒有什么太注意的地方，只是想到可以一睹這件旗袍的風采，而抻長了脖子，想看得仔細些。

沐云柳遺世而獨立的站在舞臺中心，可即便是中心，即便是背影，她所帶來的那份疏離感都能讓人精準的感覺到。

在這被狂歡籠罩下的百樂中，人們相互示好，熱絡的攀談，只有她，不，是只有站在臺上的這條白旗袍，居然于千里之外。

歌聲自舞臺中央擴散開來，原本歡快跳著倫巴的人們被這歌聲中傳遞來的感傷帶著節奏，女人們伏在男人們肩頭，被他們淺摟著腰，在悠悠的燈光里搖曳生姿，這玻璃舞池瞬間成了巨大的搖籃，送入一場美夢。

而在眾人皆醉中，張仲亭醒著，他在這亂花漸欲迷人眼里始終不離那條白色的旗袍。直到他看到了沐云柳，看到了她望向自己的眼睛。

這世間有一種人，她們長著一對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把柔情似水和風情萬種調成一記迷香，一眼就能看進人心里去，從此生根發芽再也別想忘記。

張仲亭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他敢肯定他的心臟曾在和她四目相對的時候停了一拍。他不知道這便是一見鐘情，還以為自己是淪陷于這條白色的散發著茉莉香的旗袍里。

于是他看著沐云柳那雙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睛，說了聲，“這條旗袍可真美。”

沐云柳穿著那條旗袍像是陶淵明的一首詩，她就是在這百樂門里張仲亭悠然見到的南山，伴著云霧，披著朝露，微微放著光，似是在等待飛鳥。

那通體沒有一絲雜色的珍珠白緞面及面旗袍剪裁得毫厘不差，剛剛好包裹住沐云柳多一兩則膩少一寸則寡的身材。從脖頸到腳踝的弧度，都像是被精心設計般，沒有半點遺憾，淋漓盡致又含苞待放。

張仲亭伸出右手在空中撫了一下她的幻影，都覺得能感受到掌心的沁涼，是錦緞的光亮。

他呆呆的坐在那里許久，方才回過神，就發現臺上早已不見了沐云柳的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衣著暴露的女人在跳著大腿舞。

可即便是從未見過的女人白嫩裸露的腿近在咫尺，他心里眼里始終印著那條白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