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佛齊的商品琳瑯滿目，就連販賣商品的商人們也打扮各異。與在大宋將番商集中在一處坊市里不同，三佛齊的商人們隨意得很，隨處在路邊街角，只要有一塊地方就可以鋪上塊布來販賣東西。除了集中的坊市之外，商鋪也開得到處都是，自家的房子在臨近水路的一邊開個門，小舟劃過便可隨意停駐購買。各種各樣，紛紛亂亂，也五花八門，異彩紛呈。

　　曹氏海商隊的老人都是見過世面的，跟著曹海跑東南這邊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三佛齊自然也是常來。不過曹海雖然放任他們做自己的事，卻不會像曹令如一樣事先替他們把各處的情況都查好，讓他們做買賣的時候省不少力氣。除了這些老人之外，還有不少新人加入這次的出航。

　　往日里曹氏海商隊跑海，一般不走得太遠，像大食、大秦那樣的地方，曹海自己也才跑過一兩次，沙羅本是大食人，比曹海跑得多點，但也有限。曹氏海商隊的船隊，大部分時候也就兩三百人，多的時候也不超過八百人。但這一次，一艘木蘭舟，就可以載千人之多，更何況還有兩艘中型船和六艘小型船，加起來將近三千人。這么多人，有不少都是新招來的，對三佛齊就沒那么熟悉，在三佛齊的這些日子，不免眼花繚亂了些，見著什么都新鮮，想買。

　　另外還有不少跟著出來的小商人們，自家養(yǎng)不起船，只能依附著曹氏出海的，在三佛齊頗看中了不少好物，準備做一筆買賣。曹氏的伙計船員還有下一次過來的機會，只在三佛齊做了小筆的生意，大頭都準備留到大食。這些小商人們可未必還能遇到下一個愿意帶著他們一起出海的商隊，在曹氏人眼中不大看得上的三佛齊，在他們看來都是值得好好做買賣的好地方。

　　于是，曹令如給出的十日時間，便是這些人大肆經營的時間。

　　初時的幾日還不錯，然而到了第七日上的時候，這些宋人開始發(fā)覺不對了。一些大秦商人仿佛故意與宋人作對一般，專門盯著他們，見他們要買賣什么，大秦人就跟著搶什么。仗著身高體壯，武力又高，不但故意壓了三佛齊本地商人的價，還破壞了宋人不少的交易。

　　一開始有的不想惹事的宋人還避著些，不與大秦人爭執(zhí)，尤其是依附曹氏的小商人們，自覺身家不高，也就躲了風頭。但慢慢發(fā)現，這些大秦人簡直欺人太甚，曹氏的船員伙計就氣不過了，很有幾個當場與人打起來的。奈何，這些大秦人做買賣蠻橫，很不懂規(guī)矩，一身戰(zhàn)技卻頗為可觀，曹氏船員頗吃了不少苦頭。有說想要回去船上找曹令如出頭的，卻被一些老船員按壓下來。

　　“別提曹綱首了……”張平嘆氣，“我昨日也與這些大秦人起了沖突，曹綱首卻是按著我給人道歉……唉，到底是女娘，這骨氣……”搖搖頭，怒其不爭的樣子，“罷了，若是曹東家在，哪會給人這么欺負我們曹氏的人？人家這是分明看昨日曹綱首不作為，今日才會如此大膽……”

　　這么一番話下來，盡管伙計們還有些遲疑，船員們卻都不干了。與伙計們只負責生意不同，船員個個在海上跑慣的，彪悍得很，哪里受得住閑氣？當即有人跳出來挑頭。

　　“曹令如不管，咱們可不受這鳥氣！一個小娘子算什么玩意兒？也敢壓在爺爺們頭上！今兒先把大秦人收拾了，明兒就將曹令如攆下綱首的位子！隨便找誰不能當綱首？非要讓曹令如個娘們當？有種的跟爺爺走，把大秦那幫王八羔子給宰了再說！”

　　一呼百應，船員們熱血沸騰，嚷嚷著去抄家伙。

　　“可不行啊！”張平忙去攔阻，惶恐不安，“且不說曹綱首的事，那些大秦人也不是好得罪的！還說什么宰了，那不是惹事嗎？不管是大秦還是三佛齊，都不好交代啊！”

　　“呵，怎么，曹令如收拾你一次，就教你嚇破膽子了？大秦人算什么東西？他能來我大宋找麻煩？三佛齊更是要仰仗我大宋商賈給他們賺錢，就算是有不滿，也得給我憋回去！再說，宰了人咱們開船就走，怕什么？大秦還是三佛齊能追上來？追上來他們就能打得過我們了？威海神舟在那兒呢！誰動得一絲毫毛？”

　　越說越覺得底氣十足，膽氣越壯，直接招呼人去搜尋大秦人所在。

　　張平勸了幾句之后，悄然隱沒，藏在人群里。

　　這一切，曹令如不知道。不過，有人在看著。

　　方為怎么也沒想到，居然看到曹氏海商隊這么一出大戲。他自下了船，就在三佛齊找了地方待著。王子右勸他離開曹氏海商隊，然而他心里卻怎么想怎么疙瘩。曹海對他不錯，他在曹氏也是做慣了的。曹令如確實算計了他，可到底那是曹令如個人所為，待回了泉州，以后海商隊還是曹海做主，他憑什么就要走呢？越想越不得勁，方為也沒就走，準備看看情況，起碼等曹氏海商隊走了之后，再搭船回去泉州，把海商隊的情況講給曹海聽。

　　因此，方為對曹氏的情況頗為注意，這次的事情才一發(fā)生，就被他看了個清清楚楚。

　　方為知道大秦人對宋人的針對，心里也頗為不忿。但他也知道，就這么聚眾鬧事，最后無論成或不成，對曹氏都是有影響的。何況仔細看看，就會發(fā)現其中有有心人的挑撥。方為雖是個粗人，但也有他的計較，起碼他知道，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這般想著，盡管分明厭惡曹令如，方為也明白，必須要盡快給曹令如知道，阻止這一次的事件。急匆匆趕往威海神舟，方為恨不得插上兩只翅膀，才能在事情鬧到不可收拾之前讓曹令如出面。

　　當方為趕到木蘭舟的時候，曹令如正在接待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