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湘宮。

郭貴妃剛叫宮女化好了妝，這是最近宮里流行的新樣式，因著容妃的得寵而被廣為效仿。她對著銅鏡看了半晌，眉宇間那嫣紅色的六月雪倒和容妃真有幾分神似。

一旁是新撥來伺候的小宮女晚蟬，想著討主子歡心，便奉承道，“貴妃娘娘真是艷絕后宮，您化上這六月雪，真是比容妃娘娘還要更勝一籌呢。”

郭貴妃微微轉頭，看向她，“哦？拿我比作容妃，看來這妝真是不錯。”

晚蟬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還繼續說，“可不呢，要說這容妃娘娘可是后宮第一美人，但在奴婢看來，她雖美，卻不及郭貴妃的雍容華貴。”

“真是伶牙俐齒，我得賞你點什么。”

“奴婢謝貴妃娘娘。”

“那就……賞一只羊脂白玉杯……”

“謝貴妃娘娘，謝貴妃娘娘！”

“配一壺鶴頂紅吧。”

晚蟬哭喊著被拖下去，郭貴妃毫不在意地將那朵眉間的六月雪一點點地擦拭掉，擦的仔細，正欲讓它像從未有過一般。

幔帳外，凌茂章一直跪著，雖心系兒子，卻也不敢問半句。郭貴妃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今日，恐就是一記下馬威。

片刻后，郭貴妃移步，坐在那張雕著鶴鹿同春的黃花梨椅上。

“凌大人，你可知我叫你來所為何事？”

“恕臣愚昧。”

“拿去給凌大人看看這是什么。”

郭貴妃命人把小銀勺拿給凌茂章，勺子雖小，在勺柄處卻刻有一個“凌”字。這朝中上下凌家只有他們父子，顯而易見是凌皓初之物。

“此乃我凌家之物，想必是我兒的。”

“凌大人果然好眼力，難怪在陛下面前受如此重用。”郭貴妃繼續說著，“只是……這凌公子恐怕要給凌大人惹麻煩了。此物乃是自高塔得來，正是我將此物呈給陛下，才如此之速鎖定到你們凌家頭上。”

凌茂章攥著的拳頭展開又重新攥起，把柄在手就要聽任發落。

“凌大人可曾聽過一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今日能把這證物送去給陛下，也能以家書救凌公子。凌大人，虛驚一場總好過滔天大禍，你說呢？”

“今日乃是犬子險些釀成大禍，幸得貴妃娘娘出手相助，凌家感念娘娘搭救，凌茂章愿為娘娘馬首是瞻。”

郭貴妃走下那鶴鹿同春椅，親自上前扶起凌茂章。面若桃李，眼中卻是寒光暗藏，“陛下素來聽信欽天監占星卜卦之術，凌大人身為監副等于是利刃在手，寶劍出鞘可要看清刺向何處。”

凌大人善察言觀色，想到方才的宮女之禍，便回應，“請貴妃娘娘放心，六月雪乃熒惑之相，逆夏令，上火氣，因與俱出入，國絕祀。此等不祥之兆，畢將除而后快。”

“那就有勞欽天監保我大渠昌盛，為民除害。”

凌茂章走出清湘宮，一聲長嘆，望向偏居一隅的欽天監，不久怕是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