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懷回到天上把自己在凡間所見統統稟告豎亥。

豎亥聽罷思索須臾：“從現在起你便去凡間，片刻不離跟著止別，若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馬上稟告。”

“是。”

“走之前先去韶離那里拿著玉鎖盒。這法器能化一劫，卻也僅此一劫。不到萬不得已時候不要輕易用。”

“繆懷明白。”

確定豎亥再沒有別的吩咐，繆懷才從大殿里退出來。

繆懷其實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不過一個小小司命仙，卻有幸被豎亥神祖選進太寰宮，和這些上古神邸朝夕相處。

他不過小輩中的小輩，歲數是這幾位零頭中的零頭。剛來太寰宮時，自己連說話都會因為太過緊張而結結巴巴。

回憶起第一次跪在豎亥殿中，自己滿腦子都是上古史書里描寫豎亥的那句：‘豎亥，司宇之神祖。豎亥不死，此間世界便不消亡。’

于是所謂乾坤，不過豎亥口中一句訣罷了。

這樣的神祖，必定刻板又寡言。恪守著規矩禮法，嚴肅的可以又老派的可以。

繆懷就這樣想著，一直跪在殿中低著頭。目之所及處，是豎亥黛色的衣角，還有垂至桌角的幾縷頭發。

豎亥不說話，繆懷就也這么跪著。

一炷香熄滅，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二人依舊維持此般。天庭旁太寰宮大殿里，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

繆懷漸漸慌張起來，不明白神祖為何不同他講一句話，心里也開始胡思亂想，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對，惹惱了豎亥。

正思索到額頭冒汗的時候，頭頂突然響起一道清脆好聽的聲音：“你跪在這兒干什么？”

繆懷抬頭，看到一位皓齒明眸的絕美仙子，眼睛像是萬年冰川融的水。

“在……在下繆懷，參見韶……韶離神尊。”

“你就是那個剛來太寰宮的司命仙？”

“是……是我。”

“你在這里做這么？”

“我在等……神……神祖告訴我太寰……宮里的規矩。”

韶離往豎亥的方向看了眼，回過頭對繆懷說：“你難道沒發現神祖已經睡著了么？”

“啊？”

“哈哈，難不成，你一直跪在這兒傻等……哈哈哈哈哈……”韶離沒忍住笑起來，且越笑越控制不住，身子也一直彎，眼看就要滾到地上去。

這驚天動地的笑聲也吵醒了豎亥。他揉了揉惺忪睡眼：“是韶離啊，難怪笑聲這么驚悚。”

韶離揩了把眼角的淚：“神祖，你新找來的人可真是有趣的緊。”

“哦？”豎亥聞言走到正發懵跪著的繆懷前，饒有興趣講了句：“你剛才講了什么好笑的笑話把她逗成這樣，也說給我聽聽唄。”

繆懷看著眼前的二人吞了下口水，他知道自己這幾萬年來的上古史遐想從那一刻就開始幻滅了。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繆懷都懷疑編寫上古史的人根本從來沒見過幾位神祖和神尊。

不過，還是有個人為繆懷的遐想保留了最后一絲尊嚴，那個人就是路堯。

孤傲疏離的鳳凰，長著張勝得過絕美仙子的臉。永遠只有一副表情，比起活生生的神仙，更像副精美的畫。

于是繆懷越來越好奇，若天吳沒有化成頂天柱，若燭陰和據比也尚在世，若畢方沒有不知所蹤，他們和書中所載，又有幾分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