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背過皇甫家規，對這條規矩也有印象。

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犯上了？

狗少主果然是狗少主……

該殺！

什么殺之前好好喂養，都是騙人的，那包子都被他掃到地上了，這是多好的東西啊。

她都不舍得給自己買來吃。

小時候，她還去找爹爹要過錢，老樣子，她連面都沒能見上，姨娘說如果她很想吃的話，可以跪在地上學幾聲狗叫，她聽得高興了，便能賞她幾個銅板，夠她飽餐一頓。

她當時就興奮了。

只需要學狗叫，就能換幾個大肉包子，多好的事！

姨娘簡直是活菩薩！

她叫的開心，姨娘也笑的開心，最后她拿到了銅板，從府里溜出去買包子的路上卻停住了。

那時候正是冬天，別的女娃都有厚棉襖裹身，只有她穿著一件單衣，一路走來，收獲了不少目光。那一瞬間，她才覺得哪哪兒都冷，仿佛一盆結冰的水當頭澆下，在那一瞬間，她莫名哭了出來。

最后跌跌撞撞地走到包子鋪前頭，冒著好大好大的熱氣，那里很暖和。

她聞著撲鼻的香氣，感受了從未有過的溫暖，等身上都緩過勁兒了才離開。

姨娘賞賜的銅板，她最終也沒舍得花出去，一直貼身放著，想哪天多攢攢錢，就可以不為吃一個包子發愁了。

但一直到她長大，她在陸家依然是那個為了下頓飯發愁，有餿飯吃就能開心一整晚，無人記起的嫡長女陸昭昭。

后來，毫無征兆的，陸家錢莊關店了，一夜之間，陸家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以為陸家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著急的嘴角起了泡。

爹爹帶他們走的那天，面黃肌瘦的陸昭昭捏著那六個銅板，想給爹爹貢獻自己的一點點力量，哪怕很微薄，也是她全部的心意。

但她得知消息趕到門口的時候，他已經帶著姨娘和哥哥們一起走了。

他們還帶了行李。

陸家沒有她想象中的窮困潦倒，那些值錢的東西被搬空后還裝了三輛馬車。

或者說，窮困潦倒的從來都只有她自己而已。

她看著他們的背影，看著看著就哭了。

如果不是想到了皇甫一，她可能就帶著那六個銅板去死了。

如果……

如果她殺了這個讓陸家風光不再的人，爹爹絕對不會再忘記她！

她也可以和兄弟姐妹，和姨娘一樣，坐著那輛馬車，一起回到家鄉，姨娘也不會再讓她學狗叫，他們都會夸她，說昭昭做得好。

但她知道，只要殺了皇甫一，她就走不出這個皇甫府。

畢竟，他堂堂京都第一錢莊少主，花不完的銀子，賺不完的錢，還有這么完美的臉，誰會想到他一心尋死呢？

如果不是她看懂了他的暗號，也不會想到這方面來。

當她抹完他脖子，全場爆血后，影和姑姑一定不會放過她……

所以，哪怕被爹爹他們夸獎，也是她死之后的事兒了。

爹爹或許會給她買很多很多包子送到她墳前，讓她吃個夠。

她也可以享受被爹爹疼的感覺。

她把自己都沒享受過的愛，給了狗少主。

聽了他的夢話，給他買了叉燒包。

可他吃了兩口就棄如敝履！

她嘆了口氣，端來狗盆，將這些餡料收了進去。

已經被做成手鏈的銅板碰到盆子，叮當作響。

陸昭昭看著看著，眼里就慢慢冒出了淚花。

不是心疼！

更不是因為惋惜才哭！

而是她發現，現在的陸昭昭，已經很久沒用這個狗盆吃飯了，也沒再吃過別人的剩菜剩飯。

她淚眼朦朧地看向皇甫一，第一次有了不知道殺他是錯是對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