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石培培沒有再來過。

申嶼陽想問問她和李飛鵬有沒有和好，又想直接去找李飛鵬解釋清楚，但這樣敏感的話，他總是不知道怎么說，生怕禍從口出，越描越黑。

而且，日料自助的生意自春節過后一落千丈，讓他分身乏術。

在開業的前一周，申嶼陽為了招攬顧客，僅以對折的價錢149元收費。想來嘗鮮的客人咬咬牙就來“見見世面”。但收這么一點錢，僅僅夠食材的成本，算上服務員和房租，還是虧的。加上每每有熟人來，申嶼陽都會免單，讓本就薄利的生意更加雪上加霜。

更糟糕的是，當活動結束，價錢恢復到299元之后，門可羅雀。

連續好幾天，就只來一兩桌客人。可自助餐又必須提前準備出來很多，最后能賣掉的只是極少部分，大多數都在下班的時候給同事們分裝帶回家。

這么下去不是辦法，徐楠提議，“哥，自助餐人流跟不上，咱們扔得太多了，要不然改成點餐制，客人點多少咱們做多少。”

“可就算做得少，每天空運來的食材也放不住，日料對新鮮度要求太高了，我們不能砸了招牌。再挺挺吧，我去外面招攬招攬客人。”

申嶼陽親自穿上一身壽司造型的服裝，拿著一沓廣告單，在商場來回走。

可別說他的招攬方式是否有用，連個目標群體都沒有。

萬達才開不到一個月，從開業的摩肩接踵，到現在已經三三兩兩。商場只有每層的休息椅上坐著特意來吹空調的老太太們。

申嶼陽走累了，也坐在她們旁邊，幾個老太太看著他穿著這身衣服，在一旁笑。

雖然明知道她們是不會光顧的，但還是禮貌性的遞過去傳單介紹說，“阿姨，我們是日料自助，可以拿回去給家里孩子們看看。”

萬達變成一座空城，申嶼陽的日料店和它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覆巢之下無完卵。

聽說人不多，戚濛才敢來。

申嶼陽怕她知道生意不好跟著著急，特意安排她在非飯時來，還叮囑好服務員都要說生意很好。

戚濛這才親眼看到自家的飯店。雖說之前申嶼陽找她商量的時候她沒什么興趣，但現在實地看過之后，還是很喜悅。從門店的裝修，到后廚的食材，她都一一過目。

許久沒和申嶼陽好好說過話的她，難得心情不錯地夸獎，“弄得不錯。尤其是這幅畫選得好。”

她欣賞這墻上那副《京都楓葉秋景圖》，贊賞有加。

申嶼陽隨口答道，“培培幫選的，我本來想挑一張浮世繪，她說這個配整體氣氛。”

石培培？

戚濛不知道怎么選一幅畫，還會有石培培什么事。但她沒當回事，繼續東看西看。

來了一桌客人，申嶼陽親自去招待。戚濛覺得一張二人桌的擺放位置不妥，喊來服務員挪到一邊去。

服務員為難的說，“可前幾天培培姐剛讓挪到這里來的。”

一邊是勞力操心的石培培，一邊是名正言順的老板娘，服務員也不知道該聽誰的話。

戚濛再一次聽見石培培的名字，就不得不警覺起來，問，“石培培經常來？”

服務員如實的點點頭。

戚濛想也許只是朋友幫忙，就又問，“她老公李飛鵬也來嗎？”

服務員搖搖頭。

“除了石培培，還誰經常來幫忙？”

“楠哥。”

“沒了？”

“沒了。”

那天下午戚濛約了產檢，店里沒什么生意，申嶼陽就陪她同去。

坐等叫號的時候，戚濛問他，“怎么沒聽你說過石培培經常來店里幫忙？”

其實本來沒什么，但自從上次李飛鵬把話挑明，他才意識到或許在別人看來他們有些交往過密。他本想把這誤會告訴戚濛，但她孕期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申嶼陽還是避重就輕地說，“她們審計局就在旁邊，剛開業忙不開，她從這路過就幫一把。”

戚濛又試探地問，“李飛鵬知道嗎？”

“知道。”

申嶼陽沒有欺騙她，李飛鵬確實知道。

戚濛聽到這個回答，心確實放下。如果李飛鵬知道，那就沒什么問題。

她還覺得自己不該懷疑申嶼陽，差點把好心幫忙的石培培妖魔化，都怪孕激素。

那邊戚濛聽到廣播在喊自己的名字，她和申嶼陽來到診室，她輕車熟路的躺在B超床上，每一次檢查都讓她很緊張，生怕孩子有什么問題。

八周的時候來查還沒有胎芽胎心，為此她擔心好久，雖然醫生安慰她或許只是成胎晚，但她還是忐忑著。

她死死盯著顯示屏，一直在問，“張胎芽胎心了嗎？”

醫生指著屏幕里的小圖像，“看，這不是胎芽嗎？”

戚濛看著那一團小肉丸，雖然還看不到長相，甚至連手腳都看不到，但卻是她們母子的第一次見面。

雖然這次檢查還沒有胎心，但胎芽已經形成，多少減輕了戚濛的擔憂。

知道寶寶沒事，戚濛臉上的陰霾總算消散了。

但申嶼陽這邊的煩心事卻還沒有解決。

瞞著戚濛生意慘淡，可總要拿錢回家。他上個月已經推托說因為做活動招攬客人，沒賺到錢。這個月再不見錢，可要怎么跟戚濛交代。

申嶼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每一天都是入不敷出。

他不能再坐以待斃，采取了三個應急措施。

第一，徐楠說得對，自助餐如果人流跟不上，浪費太多。他聽取徐楠的意見，由自助餐改為套餐，客人點什么做什么。在食材上也減少進貨，高檔食材限量供應，寧可吃不到也不能賣不掉。

第二，開源節流，原本五名服務員只留下一名。徐楠負責收錢，一個廚師負責做菜。這樣一來在員工工資上，也節省出一大筆錢。

第三，申嶼陽要出去做宣傳和招攬顧客。

申嶼陽準備把日料店打造成渤州的網紅餐廳，其實無論是他們的品質還是環境，都絕對能達到網紅的標準。但難就難在怎么宣傳。

為了找到出路，申嶼陽研究出北京乃至全球網紅餐廳的營銷，無外乎名人打call，口口相傳。這個辦法，可以學習又不能復制。

他不能花錢找微博大V帶貨，這只是渤州本地的一家小餐廳，他的廣告必須要精準投放在本市人群。而與微博異曲同工之妙的平臺，他選擇了大眾點評和微信朋友圈。

他以九折的優惠換取顧客在大眾點評上的五星好評，雖然人數不算多，但好在渤州日料分區本就競爭小，沒排到前幾名，也算有亮相的機會。

至于微信朋友圈，他也有樣學樣，讓顧客和親朋好友幫忙轉發擴散，以精美的圖片當成活招牌。

這在初期確實有些效果，讓部分隱藏群體前來光顧。但他們大多只是一次性消費，嘗過一次介于高昂的價格，也沒有二次光臨。

這些零星的散戶，不足以拉回餐廳營業額。申嶼陽還需要想其他的辦法。

他猛然想起之前在北京，公司有發過哈根達斯的代金卡作為節日福利。他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如果能與公司談合作，就是批量性的客源。

他再次回到寶城房地產公司，昔日的同事們聽說他當老板，都眾口一詞的問，能不能去免費試吃。申嶼陽滿口答應，卻沒換來利益交換。

人事經理直言說，“咱們公司的情況你也知道，之前裁員就是因為營業額上不去。現在別說是福利了，年終獎都一分沒發。”

申嶼陽說，“那正好以代金卡代替獎金，金額上看起來還多，每人發兩千元的代金卡，我按成本價一千五給你。”

人事經理想都沒想就決絕他，“你就是一百五給我，上頭都不會批的。”

申嶼陽從寶城走出來，并沒有灰心，寶城的福利不行，不代表其他行業也都不賺錢。

對了，青藤教育！

申嶼陽想起之前聽戚濛說青藤教育業務擴展很快，科科課滿。在寧欣然的牽線下，申嶼陽找到負責人。

可剛燃起的希望又破滅了，對方指出一點無可否認的問題，“就算是發員工福利，也肯定會選萬達的代金券，或是大潤發的超市券。總要大家能用得上的。你這個吃一頓行，但上來就兩千元的代金券，誰也不能沒完沒了的吃。”

是啊，這就是問題所在，日本料理只是人們心血來潮時嘗一次就還則罷了的新鮮口味，老年人吃不慣，小孩子吃不起，只有卡在中間的群體，也是一次性客人。

在那之后，旅行社、藥店、企事業單位他跑個遍，沒有談成一單。

申嶼陽無計可施，中午十二點正是上人的好時候，這里卻空無一人。他呆若木雞地坐在門口的桌子旁，只為了顯得有點人氣。

他從來不知道做生意會這么辛苦。之前在北京，他總是認為自己的辛苦賣命，錢全部都被老板賺走。可當自己當了老板，才知道老板要承擔些什么。

員工的累只是累腦，老板的累是累心。

他甚至懷念起北京的九九六，起碼旱澇保收，無論是虧損還是滯銷，他每個月十號都會按時發工資。

人總是這山望那山高，看到別人輕而易舉的成功，而不知道在那背后是血本無歸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