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我就是……那個面沒夾好……我幫你洗！放心，絕對給你洗的跟新的一樣！”

她突然神情緊張語氣強烈，我低頭一看才知道怎么回事。

剛想和她說沒事，抬頭卻看她手掌靠攏舉過頭頂假意求饒。

我忍不住笑意，突然覺得生活的意義好像就在這了。

平淡愜意，她，也在此刻竟然也變得有點……可愛……

額，我的意思是，稍微比之前順眼了……

……

“不會吧周子然，你這是，看上她了？”周子其像是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指著我衣服上的油漬笑的發顫“我說你脾氣那么臭，結果現在天天耐著性子教人家題目。”

“我沒那功夫。”

局促緊張從我眼中閃過，心虛的感覺，那天第一次體驗到了。

“沒那功夫是吧，那我明天可就約她出去玩了？”

周子其笑的肆意，眼神在我臉上打了好幾個轉，可能看我吃癟也是他人生一大樂趣。

“隨便。”

我說了隨便。

很久之后我最后悔說出的兩個字，隨便。

周子其向顧瑜借試卷的時候，我很希望她拒絕。

我記得他們關系并不好，明明前幾天還在斗嘴……

但她沒有，她笑的花枝招展，眼里話里是調侃逗弄。

我想罵她。

顧瑜你他媽是不是傻，他周子其才不怕什么數學老師。

他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思。

結果放了學，他果然順著臺階要帶她去玩。

我攔住她。

“不是我說周子然，你什么時候變這么事兒了……”

他眼底閃爍的分明是是調笑諷刺。

我松了手。

我又后悔了，那一天我松了手。

……

周子其說帶她去玩，她就真去了。

我低頭第四次看手表，八點五十八分。他們還沒回來。

終于，晚上九點，他們到家了。

明明我沒有理由不滿，但我卻克制不住。

我咬著牙問她去哪了？

你知不知道你是女孩子？別人說帶你走你就跟著走了？你就這么沒心眼的嗎？

她垂著眼睛不敢看我，支支吾吾跟我解釋。

結果還沒說兩句，她就滿打滿算想著敷衍我。

我更不爽了。

我說：“我餓了。”

我知道她很累，但我就是想懲罰她。

憑什么大半個下午的時間都要留給周子其？

……

但我沒想到，更不爽的事還在后面。

我本來是從來不關注八卦的，誰又和誰早戀，誰又和誰鬧分手。無聊乏味，明明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卻三句話離不開男女感情。

但當主角變成了她，我發現我沒辦法坐視不管。

他們起哄著說她是周子其的女朋友。

才昨天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們連關系都確認了？

我血氣抑制不住，火一下就上來了。

“叮鈴鈴……”

偏偏上課鈴響了。

第一次，整節課心不在焉。

我想找她問個明白，刨根知底的，一個字不落的，他們昨天做了什么，全都要給我說清楚。

她支支吾吾說會給我解釋，最后卻帶了周子其去了圖書館。

那一刻我拳頭都攥的生緊。

她就這么閑？就這么同情心泛濫？

但我沒阻止她，放學后我攔住了那幾個起哄的同學。

“周子其，我弟弟，他和顧瑜之間的事不用你們操心，捕風捉影的事情希望你們以后少說。”

我言簡意賅。

“哎喲哈哈哈哈，班長大人什么時候還管這個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就是就是，再說我們可沒有捕風捉影，他們自己都默認了……”

“我說周班長該不會是喜歡自己弟弟的女朋友，聽我們這么說，他吃醋了哈哈哈哈哈…”

或許真是被哪句話刺痛了嗎？

頭一回我覺得暴力是個好東西。

于是我掄著拳頭就上去了。

嫉妒，憤恨，惱怒，我就這么全發泄出來了。

但如果后果不是要躺病床的話那就更好了。

我讓王叔對外說是急性胰腺炎，短期內也不要讓人來探視，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有人要來探視的話，這幾天不要讓她來。

因為臉上也有傷，我怕到時候不好解釋。

……

結果沒說兩句就準備掛電話，其語氣鎮靜平坦到我還以為我只是他的一個下屬。

倒是……倒是顧瑜的媽媽，搶了電話言語緊張，讓我一定好好休息，還說顧瑜經常跟她說我輔導她學習，多虧了我，她江華大學有望……

江華大學，她想考江華大學。

她還說了些什么，但我就只記得這一句了。

……

醫院的日子并不好過，沒完沒了的點滴分割了時間線，一切就好像靜止了一樣。

聊天的時候，王叔無意間說到周子其和顧瑜兩個人最近學習勁頭很大，相處甚歡。

那一瞬間我承認我很想拔了針管。

如果我的身體再健康一點，我……的性格再好一點，和她相談甚歡的人，會不會變成我？

顧瑜也是在我最絕望無助的那幾天過來的。

說實話睜開眼睛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內心是抗拒的，我無數次在心里祈求她一定要快點來，又矛盾的希望她不要因為我的狼狽脆弱而同情我。

結果她呲著牙沖我笑，甚至還神情自然的跟我打趣。

“周子然，你擱醫院養生呢！”

你看，她又輕易把我可憐的自尊攬在懷里柔軟到融化了。

她坐在床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著話題逗我開心。

我也確實很開心

但王叔的話突然又在耳邊響起，我霎時間竟然有些患得患失的矯情。

“你……是不是和周子其在一起了？”

我的心都揪緊，盯著她的臉幾乎是從唇齒之間擠出了這句話。

“不是啊，干嘛突然這樣問？”

萬幸，她說不是。

“我最近在幫他補課啦，真沒想到他人還挺聰明……”

結果一說到周子其，她眉飛色舞眼神都亮了起來。

“夠了，我不想聽”

再聽下去，我怕控制不住那顆躁動嫉妒的心臟。

在那之后的每個下午她都會來。

她變著法兒的給我做飯，望著我的眸子生動活潑，跟我講最近學校發生的新鮮事。

很久以后，我甚至覺得那是我十九年來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

那天下午，醫生告訴我可以出院了。

我欣喜若狂，想著明天終于可以和她一起上下學。

衣服都沒換，我立刻飛奔回家。

然后我推開門。

看到的卻是周子其面色潮紅，神色怪異，撐著一雙手把她壓在沙發上。

我又一次體會到心情從天堂到地獄的強烈落差。

他們在做什么？

這就是她所說的補課？

“不……不是，周子然，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結結巴巴向我解釋，臉上卻還帶著可疑的暇紅……

我看著周子其落荒而逃的背影卻覺得格外可笑。我的肺管子都要氣炸了。

“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她可以如此冷靜，可以如此與我弟弟光明正大地親密，讓我覺得自己只是一個笑話。

最后一絲理智被碾碎，那一刻我只想瘋狂的占有她。

肩膀被她掐的很痛，但是不能讓我清醒，她越這樣抗拒我我怒意就更盛。

為什么周子其可以，我就不可以？

“砰！”

周子其來了。

身體幾乎瞬間被騰空，拳頭像雨點砸在我的臉上，但我卻覺得身體上的疼痛不及心里的劇烈痛楚萬分之一。

……

顧瑜搬座位的時候，我很想跟她道歉，求她原諒。

但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確實是個孬種。

好在她沒有被我們影響，幾次月考都名列前茅。

江華大學，她的志愿，我知道的。

恰巧在高考前一個月，因為物理競賽成績拔尖，我得到了江華大學的保送資格。

能和她讀一個大學，我沒有理由拒絕。

……

一直到高考結束，我都沒有勇氣和她說話。

偏偏那天，她和周子其坐在同樣的餐桌上，吃著她給我第一次做的相似的雜醬面。

她側歪著頭，眼含笑意對周子其說：“我沒有一定要去江華，我覺得明開也不錯，我還想到處去看看呢！”

她一說完我的情緒就又要失控了。

冷靜自衿崩然瓦解，我只想沖過去拉開他們，然后告訴她我有多喜歡她，她的眼睛能不能也回頭看看我？

為什么總是這樣？

為什么所有人只喜歡周子其？

她望著我，神情恍惚，說要和我談談。

我也正有此意。

但看到她糾結的樣子我一瞬間都懂了。

她想說的，無非是她顧瑜喜歡上了我弟弟周子其，并且她對我的喜歡都清楚明了，但是很遺憾，她不能給我回應，所以只能明確的拒絕我。

你看，她都不用說話，我就都懂了。

但那又如何，我不接受。

我低下頭箍住她的脖子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近乎貪婪的咬舐她的嘴唇，抵住她的皓齒作惡，勾著她的舌尖共舞。舌尖被她咬出了血，嘴里的腥味卻讓我更加興奮，至少這一刻我感覺她是我的，那可憐的占有欲好像得到了一點病態的滿足。

她瞪著眼睛看我，眼神狠厲卻帶著恐懼，嘴唇泛著光澤有些還紅腫。

我喉結移動，更覺得浴火難消。

“顧瑜，我不會放手。”

她的背影冷漠決絕，月光下回答我的只有蕭瑟的風聲。

……

我慶幸參加了高考。

有效成績讓我可以順利報考明開。

說來好笑，為了知道她的報考專業，我還特意問了她媽媽。

我至今都記得她媽媽那個眼神，直茫茫的，露骨的好像完全看透了我的所有心思。

最后卻嘆了好大一口氣。

看來連她都知道我希望渺茫。

為了和她分到一個班，我廢了點功夫。

但沒關系，我期待她在明開看到我是什么表情。

震驚，恐懼，畏縮。

她很快告訴了我答案。

“你這樣讓我很困擾，周子然，我以為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

她確實說的很清楚。

但我聽不進去。

我堅信我的堅持和努力會改變她，至少，我也要給自己爭取一次機會試試。

我進了學生會，還參加了辯論賽。

結果就這么一戰成名了，室友說吃飯的時候都能聽到旁邊小姑娘在議論我。

但我想，她呢？顧瑜呢？會在意嗎？

不會，她彼時忙著和周子其吃喝玩樂，眼里好像看不到其他人。

不過沒事，來日方長。

我拜托輔導員學習小組一定要將她調成我的組員，不然我不當什么勞什子組長。

嗯，成功了。

終于一個下午我找了個蹩腳的理由讓她出來，雖然很蹩腳，但好歹她愿意出來了。

久違的，我和她單獨相處的時間。

但我必須句句不離正事，她才會安心待在旁邊。

但要能早意識到這點就好了，我就不會約她吃飯了，好歹還能和她多待一會兒。

偏偏我說了。

她眼神就帶了戒備和冷漠，那陣勢，連我都自愧不如。

“周組長，我和男朋友感情很好。”

你看看她都說的什么話，現在連我名字都不愿意喊了。

我操他媽的周組長！

其實到這步的時候我就已經快放棄了。

我發現了。

她的心比我還難捂熱。

但最后一次完全破防，是在家里。

我以為半個學期的過渡能讓我接受他們已經在一起的事實，但當我親眼看到他們的嬉笑怒罵，周長騰和她媽媽的默認許可，我內心積攢的嫉妒再一次爆發……

沒有什么能讓我完全放棄她。

什么驕傲和自尊，什么道德倫理，什么狗屁周子其，都不能夠。

灌了幾瓶酒我忘了，我只記得我把她禁錮在冰箱那一小方寸的世界里。

我哭著求她，求她對我不要這樣殘忍。

哪怕是當周子其的替身，只要你需要，我……我都愿意……

“很抱歉，周子然，我沒辦法……”

轟！她一說完。我的什么狗屁自尊一下就都沒了。

哈哈哈哈你看她啊，你看她多絕情……

……

我在書桌上發現了她給我的信。

“周子然，對不起，你的感情我沒辦法回應。但是選擇明開大學不是因為任何人，我希望你也一樣，尊重你內心的選擇。還有……還有周子其，我確實是真心喜歡他……”

后面的我就不念了，傷人的話我不想再看第二遍。

她都這么說了，那我只能離開明開。

好在江華大學的橄欖枝依舊向我拋來，不然我就要去復讀了。

我選擇了法學。

我想法律的嚴肅和莊重會讓我變得更加沉穩，下一次面對她時可以讓我保持淡定自若……

我離開了。

以后去哪里也不重要了。

只要不讓我再回到那個家，見到他們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