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燈光幽暗，阿米困惑地看著對面的人，那表情仿佛在說：“現在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帶我來這里？”

簽售結束時，顧言突然靠近讓自己跟他走，因為之前見過，阿米也沒有多想就上了他的車，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顧言竟然帶他來了警局。

“你放心，現在外面的人應該還不知道你被帶到了警局。”顧言道。

即便進了審訊室，阿米也沒有露出一絲膽怯，更多的是疑惑：“顧警官，你們找我到底什么事啊？可以直說的。”阿米實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難得倒刺了一下自己，可不是為了警局子的。

顧言也不繞彎子，拿出周依一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你認識嗎？”

阿米的臉靠近照片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不認識啊，她怎么了？”

“她叫周依一。”顧言直視著阿米，眼神咄咄逼人，讓人覺得一對上就會被灼傷。

“周依一？”阿米眉頭皺得更深了。

顧言干脆將手鏈和那些證物照片都甩到了阿米面前：“還有這些...熟悉嗎？”

阿米依舊是一臉不知所以的表情，甚至有些惱怒道：“這些是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

顧言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拿起周依一的照片緩緩介紹道：“周依一，女，生前租住在西區老城區內，在阿瑪尼會所從事陪酒工作，有吸毒史，前年8月份之后，周依一失蹤，現被證實死亡，但巧的是，她死時穿著白色蕾絲長裙，左手被砍斷，還戴著這款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的鉆石手鏈，和你小說里寫得一模一樣。”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迎面而來，阿米愣住，臉上忽然褪去了血色，變得無比蒼白。

顧言乘勝追擊：“你說，如果你不認識周依一，你最新上市的這本小說《霧息》，是怎么把這些人名、情節，甚至是細節一點不差地對上的？你給我個解釋？”

阿米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血色，雙眼盯著一張張證物照片，神色變得復雜起來，讓人琢磨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希望你能主動坦白...”顧言又道。

一旁的孫毅也屏住了呼吸，每一次審訊都是警方與犯罪嫌疑人的一場博弈，只要嫌疑人的心理防線被攻破，那么就會將自己犯下的案情和盤托出。

現在，只要阿米承認，那么這個案子就算了結了。

時間仿佛凝固，阿米盯著一張張照片思考了許久，仿佛做著強烈的心理斗爭，最后緩緩抬起了頭，眼神變得無比堅定道：“只是因為這些巧合就能判定我犯罪了嗎？看來顧警官你沒有看完我的小說，小說的最后一頁，我有特別聲明，故事情節均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可是這樣的聲明誰都可以寫，并不能證明你沒有犯罪行徑。”顧言看著阿米道。

阿米也不示弱：“你不是同樣也不能證明我有犯罪行徑嗎？難道就憑這些巧合就能判定我有罪？這個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多的是，特別是我們寫作者，而且，就算這樣的巧合發生概率是億萬分之一甚至更低，但你也不能因為概率低就否認這種可能的存在吧？我可以很明確地說，不認識什么周依一，小說里的人名也我隨機取的。”

顧言沒有想到阿米的心態并沒有被自己的強勢所擊潰，反而一通思路清晰的反駁讓顧言都愣了愣。

想來要讓阿米就這樣交代是不可能的，可顧言也不愿就此放棄：“好，那請問前年9月份，你在哪？”

“我記得我早就跟你們說過，我只在4月份的時候回來過，并且只待了三天，處理好我母親的后事就走了。其他時間，我都在京都，就算不是在京都，也是在出版社或者網站的安排下去其他城市參加一些宣傳活動。前年9月份我具體在做什么我記不太清了，但是我肯定不在綏海。”阿米沉著回答道。

“有人能證明嗎？”顧言追問。

“有，我的室友，他能證明我一直在京都。”阿米抬頭看向顧言。

“你還有室友？”顧言有些驚訝，雖然京都的房租是出了名的高，一個地下室就能租出上千元的價格，可三年前阿米已經有了名氣，按他的條件應該犯不著為了省錢而跟人合租。

“我母親去世后，我就換了我在京都租的房子，兩個月之后，在出版社編輯的牽線下，搬來了一名合租的室友。他筆名叫風煙迷城，是出版社新簽的一名作者，剛來京都闖蕩，編輯說他剛從小縣城到京都，人生地不熟，問我能不能讓他借住一段時間，等找到合適的房子再搬出去，我想著反正房間空著，就答應了。他住進來后，接觸多了我發現我們還挺合得來，有時候還能一起聊聊想法，所以就沒再找其他房子，直到我半年前離開京都之前，我們一直是合租的 。”阿米道。

顧言當即看向孫毅：“去查。”

“好！”孫毅當即走出了審訊室。

顧言又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阿米看，顯然，“巧合”這樣的解釋是說服不了他的。

“顧警官，死者是在哪發現的？”阿米竟出人意料地表現出一幅好奇的樣子，還主動詢問了起來。

“西郊荒山，所以說，你并不知道我們在查這個案子？”顧言反問。

阿米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是不是就是前段時間上熱搜的那個直播案？不過當時我只是看了一眼，但是沒有過多去關注，只知道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主播在野外播著播著就發現了人骨。”

見顧言并沒有跟自己聊這個的興致，阿米又道：“顧警官，我真的不認識這個周依一，你們真的冤枉我了。”

“冤枉沒冤枉，還是看證據，我同事已經去核實了，應該不用多久。我只能說目前你的嫌疑是最大的，如果你想洗清嫌疑，不如好好回憶一下，前年8月份之后，你都分別去哪，做了什么？”

“可以啊。”阿米爽快答應道：“麻煩你給我拿個紙筆，我翻翻我之前的朋友圈，應該能大概給你整理出來。”說著，阿米掏出了手機，快速地翻起了自己的朋友圈，并且嘴里念念有詞“前年8月，8月...”

顧言見阿米是認真的，便吩咐吳志超送來了紙筆。

阿米的手突然一頓，然后兀自笑了起來，看得顧言莫名。

阿米抬起頭笑道：“其實寫作這個行業，真的很費腦子，你看，好多朋友圈要不是看到內容，我壓根想不起來當時干了什么，不過我的生活也一直很單一，大多時間都是窩在家里碼字，連樓都懶得下。迷城比我好一點，樓還是愿意下的，人也比我勤快一些。”

說著，阿米對照著朋友圈的內容，拿起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行程線。

看著阿米松弛的樣子，顧言突然就覺得，阿米可能真的跟周依一沒什么關系，但還是耐心地等著阿米將行程寫完。

顧言看到，從前年9月份至去年9月份，阿米總共參加了兩場活動，一個是小說網站的年會，在海口舉行，另一場是出版社的宣傳活動，就在京都。

就在這時，孫毅站在門外把顧言喊了出去。

“核對過了，確實有個叫風煙迷城的作者，原名叫宋文成，他告訴我他是前年6月去的京都，跟阿米一起合租，他說阿米一直在京都生活，半年前才回的綏海，現在房子他自己在住著。”孫毅道。

“確定嗎？”顧言問。

“他說因為都是小說作者，所以基本上可以算是朝夕相處，而且阿米不會做飯，但他會，所以他們一直都是搭伙吃飯。他說阿米因為覺得出門得收拾，所以一直懶得出門，兩套睡衣就能過冬。往往有活動能推就推，推不了才去參加，他印象很深刻的是，前年年底的時候小說網站的年會同時邀請了他們兩，地點是在海口，網站還給報銷機票，阿米不是很想去，但是他很想去，最后還是他慫恿阿米參加的，網上還能查到相關的視頻資料。然后他問我阿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怕透露太多造成不好的影響，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沒再詢問更多。”孫毅匯報著剛調查來的信息。

顧言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如果阿米說得都是真的，那么他連周依一這個人都不認識，確實沒有作案動機和作案時間。

可小說里的那些細節，又讓顧言百思不得其解，顧言實在是沒辦法說服自己，這僅僅是億萬分之一的小概率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