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暖閣，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交易？”

江月眨著眼，有些懷疑的問道：“我，我身上哪有公子看的上……”

似是想到什么，她噤了聲，隨即嬌羞的低下頭，手指頭不安又有點興奮的攪著絡子。

謝沉舟剛要開口，卻暼見對面的小姑娘雙頰通紅，眼神迷離，像是發熱一般，額頭還滲滿了汗珠。

他心中一驚。

不好！她中毒了！

這癥狀分明是合歡散！他立馬捂住口鼻，警覺的看向周圍。

“公子……”江月的聲音有些難過：“我來之前，洗過澡了。身上，很干凈的。”

謝沉舟怔了片刻。

這才反應過來，在江月眼中，自己這些舉動正像是嫌棄她。

“不是……是有人下毒。”謝沉舟耐心道：“你雙頰通紅，渾身發熱，正是合歡散的癥狀。”

這會兒，換江月愣住了。

她哭笑不得的解釋道：“公子，我不是……”

“你不必害怕，屏氣凝神，控制住自己。”謝沉舟自顧自的說著，還有些氣惱道：“這些人的手段愈發高明，竟連我都騙了過去！”

江月連忙擺手，有些尷尬的打斷道：“公子，我沒有中毒！”

她看了眼燒的通紅，卻一點不嗆人的炭：“是這兒太熱了。”

“我脫了就好了！”

江月說著，便一把扯開胸前的扣子，小襖瞬時從肩頭滑落。

謝沉舟呼吸一滯，下意識閉上眼，將頭轉向一旁：“你，你做什么！”

“公子放心，我里面穿的很多的！”

江月一邊解釋，一邊又褪去了三件大襖。

謝沉舟這才緩緩睜開眼，被眼前一地的棉襖驚住了！

怪不得她會熱成那副模樣。

方才沒仔細看，只覺得她健碩，如今看來竟如此瘦削，個頭也小的很。

“你穿這么多……”為了打破僵硬的氣氛，謝沉舟不知所謂的說道。

剛說完，就后悔了。

怎么能對一個女子說出這樣的話，太過無禮！

可江月卻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有些窘迫的扯了扯衣角，笑道：“公子金尊玉貴，自然不知道我們這樣的人，是穿不起羊毛狐裘的，只能多套些布料在身上…”

江月看著他身上薄薄的衣衫，和那件癱軟在一旁的狐裘大衣。

再看向謝沉舟眼中的不解，比起曾經自己遭遇過的那些鄙夷，甚至是連看都不屑看一眼的漠視，這樣的眼神顯然是友好太多。

她隱約察覺出，眼前的這個公子哥，似乎真的同那些世家子不同。

可江月并不關心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們之間的確存在著巨大的差距和鴻溝，再糾纏這個話題，除了將自己那點可憐的身世翻來覆去的說，惹他一點惻隱，于自己，毫無益處。

她接著話茬子，提醒道：“公子方才說，交易？我身無分文，又沒有背景，死在哪兒怕都是沒人在乎的。這樣……也能交易？”

謝沉舟又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眼。

蠢是蠢了點，但勝在愛財。他自小便知道，有所求的人更好掌控。

他沉了沉聲音，問道：“你可有心上人？”

總要問清楚些，插足別人感情的事兒他可不干，也沒興趣去掰扯。

江月搖搖頭，苦笑道：“飯都吃不飽，哪還有心思想情情愛愛的，那都是世家小姐們干的事兒，像王家姑娘那就是……”

她猛地捂住嘴，小心翼翼的看著謝沉舟的臉。

見他沒什么慍色，才松了口氣。

謝沉舟放下茶盞，摩挲著指腹，再次看向她。

“江姑娘可愿入謝府，同我成親？”

江月一整個呆住了。

謝沉舟卻是悠然自得的抿了口茶，這樣驚世駭俗的請求別說是江月，就算是世家大族的女兒，也要驚上片刻。

“我當公子圖什么，原是圖我的身子。”

？

謝沉舟差點一口茶嗆死，臉憋得通紅，此刻卻說不出話來。

江月自說自話道：“為奴為婢，倒不成問題。做少夫人……”她遲疑片刻，搖頭道：“不要！”

“不要？！”他大聲反問道，又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咳了一聲：“是……”

他想問，卻實在問不出什么。

因為在他的腦子里，想不出任何一條拒絕自己的理由。

“小女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公子貪圖美色，一時興起娶了我，若是他日玩膩了，將我棄若敝履！亦或是轉手送給哪個小廝，深宅大院，還不知道會怎么個死法。”

謝沉舟腦袋一懵。

貪圖美色？誰？她嗎？

還有，自己堂堂盛京第一公子，在她心里就是這么齷齪不堪？

江月撇了撇嘴，又搖頭道：“好死不如賴活著。螻蟻尚且偷生，我自然也是惜命。”

謝沉舟耐著性子：“你放心，事成之前我不會讓你有事。”

“那事成之后呢？”

江月急切的問道。

謝沉舟卻愣了一瞬，有些慚愧的躲閃了她的眼睛。

他不是沒有想過事成之后的事，只是，太過自私。

他一生行將至此，為謝家，為大燕，為百姓，卻從未為過自己。

可這唯一一次的自私，卻是要犧牲一個女子一生的幸福作為交換。

“是，會休了我嗎？”

她小心翼翼問道。

謝沉舟沉著臉搖了搖頭：“除非我死了，否則我們不會和離。”他又說道：“我會保你一生榮華富貴……”

“包吃住？”

“……”謝沉舟嘴角抽搐了幾下：“包。而且還有……”

“有軟榻可以睡？有好炭可以燒？”

謝沉舟噤了聲，他突然發現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似是與以往那些貪慕虛榮的人同。

她是真的，想活著，想活好。

他點頭道：“但我們有名無實。我此生……”他突然想到謝念念，心中的某處不由的緊了幾分：“無心情愛。”

江月不可置信的問道：“公子是要我嫁給你，幫你擋姻緣？”

謝沉舟有些難以啟齒，硬著頭皮回道：“是。所以姑娘想清楚，謝家門風極嚴，嫁給我，你這一生便只能是我。作為交換，我會讓你一生富貴榮華，倚朱門，攀高枝……”

“行。”

見她回答的這樣爽快，謝沉舟哭笑不得：“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畢竟婚姻大事……”

“成親，保命，還包吃住……”

江月眨巴著大眼睛，整個身子向前探去。

雙手撐在二人之間的茶案上。

興奮的問道：

“今日過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