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月粲然一笑，那般純真美好，宛如寒冬里透出的一縷暖陽，將那過路人的心焐熱了，他接過粥，小口啜飲。

一碗食盡，那中年男人點著頭，只是說不出話來。這個在異鄉漂泊的冬天，竟還能吃上一口來自中原老家的吃食，其中滋味難以言說。

將碗遞回給景月，中年男人深深作了一揖，千言萬語只在這一個動作中了。看他滄桑的臉上重新透出一些生機，景月覺得心里也好受多了。

像自己一樣，以為自己走在絕境中的人何其多？若所有萬念俱灰的人在黑暗中，都能看見一束光，那該有多好。

見鎮北侯府的粥果真是免費施的，人們都聚上來，靜羽忙不迭地替眾人乘粥。妙沅師太不知什么時候也走到了一旁，低聲誦了一篇經文，復又離去。

施粥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可總有那些不好意思的人只是遠遠看著，景月不厭其煩地一碗碗送過去，又把碗給接回來。

也是奇怪，身體忙碌起來，心里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也就跑光了，也許積德行善真的能凈化人的心吧？

就在景月快要把早上那些糟心事徹底拋諸腦后的時候，四夫人又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

“沒想到看著傻，實際挺有心眼的，還以為做了這些好事就能在老夫人面前得臉了？那也沒什么用，傻的就是傻的，濫竽終究充不了數。”

四夫人并未直接上前找麻煩，只是帶著丫鬟仆從站在一旁說風涼話。瞧她那尖酸刻薄的模樣，景月就倒胃口，可現在不是同她理論的時候。

見林月影并不像之前那樣立刻還擊，四夫人還以為她是怕了，不僅沒有見好就收，反而在一旁更加起勁地說些詆毀的話。

靜羽從前不知這鎮北侯府的門道，今天走出有師父和老夫人蔭蔽的那進院子，總算看清了這其中的骯臟。

景月還未生氣，反倒是靜羽惱了，她不擅長言辭卻也不能看景月受辱而坐視不理。

“請四夫人積些口德，施粥是善事，絕沒有你說的那樣不堪。”

“喲，沒想到平日里悶葫蘆似的小尼姑今天口齒也變得如此厲害，聽說你在傲雪閣里好好地撒了一回潑，怎么樣？是被這瘋丫頭給帶壞了吧？要我說，不如早早叫你師父領你回你們的清慈庵去，別在這里廝混了。”

被四夫人一頓連珠炮似的搶白，靜羽氣得說不出話來，原本煞白的小臉氣得通紅。景月不忍讓她再受四夫人的腌臜氣，將身子一橫，把她護在身后。

“不許罵我師姐！”

“要我說，大小姐也該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出來拋頭露面做這些事。別以為做些所謂好事就能改變你的名聲，誰不知道侯府的大小姐是個傻的？乖乖在家等著，也許媒婆還能給你配個傻小子。蠢笨不堪還要瞎折騰的兒媳婦，哪家敢要呢？”

若說打嘴仗，整個鎮北侯府都沒有四夫人的對手。景月知道自己吵不過，要依著她平日的性子，定是跟四夫人胡鬧一場趕走了事。但今天在她好不容易撐起的場子上，景月舍不得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