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軒的空氣突然安靜，只剩下潘月卿是四平八穩的回答聲：“這……女兒離京一月有余，是劉姨娘打理我的院子，什么人干的，父親不如問問姨娘或者三妹妹。”

　　潘海云握著寶珠茉莉的根莖，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潘妙倩，只一眼便將潘妙倩嚇得撲一聲跪在地上，她當然認出來是什么東西，兩天前她才拿著剪子去潘月卿院子里把成花剪走，只是如今如何也不能承認，抹著眼淚道：“爹爹……不是……妙兒也不知為何……”

　　“是么？”潘月卿搖了搖頭，拍拍手：“顧盼，把從姨娘和三妹妹那邊請來的寶珠茉莉奉上來。”

　　話音剛落，顧盼和另外兩個小丫頭便端著水晶花瓶呈在潘海云跟前。寶珠茉莉失了根，雖然養在水里，但花瓣邊緣已然有些枯萎跡象。

　　但依舊難掩其光彩。

　　潘妙倩抹著眼淚可憐兮兮：“二姐姐，你不喜歡我，也不能這么算計我……也可能是二姐姐將花摘了要誣陷我的！爹爹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

　　“三姑娘，花離了根莖養在水里也要兩天才會這般，而我們姑娘今日剛剛回來。”顧盼低眉順眼補了一句：“姑娘莫哭，梨花帶雨的也換不回這幾株寶珠茉莉起死回生。”

　　“你！”潘妙倩氣結，狠狠瞪著顧盼：“主子們說話，你插什么嘴？”朝著潘海云和老太太抹眼淚裝可憐：“祖母，爹爹，我真的不知……”

　　潘月卿見潘妙倩落淚，當即轉向潘海云哽咽道：“父親，寶珠茉莉培植不易，是今年天氣較暖才有這般運氣，三妹妹一句不知就斷送了爹爹在圣上跟前的機會！罷了，你我姐妹一場，我也不忍苛責，但月兒作為相府的女兒，不過離京些許時日，院中已是一片狼藉，母親的簪子被人隨意偷取，親手培植的寶珠茉莉被隨意摧毀，就連這一個伺候的丫頭，也敢滾到我的床上去譏諷笑話我！這辱的如何是我，是我們相府的臉面呀！”

　　潘海云的臉色隨著潘月卿這一席話，已然難看到了頂點。

　　潘月卿說話間已然落了淚，此時擦了擦淚道：“三妹妹既說這簪子不是你偷的，那定然就是我院子里出了賊，要刻意離間我們姐妹感情了！這鶯鶯實在可恨，嘲我欺我，到了現在，還沒有一句實話，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院子里的東西丟了許多，定是與她脫不了干系，不沉塘留待奈何？”

　　潘妙倩怕惹火燒身，哪里還敢替鶯鶯說話。

　　鶯鶯一看這情景，嚇得魂不附體，掙扎上前抱住潘月卿大腿：“這簪子和我無關呀！都是彩燕和梅媽媽做的！她們說姑娘的珠寶首飾太多，姑娘用不上不如賣了。這簪子是當初彩燕倒賣姑娘首飾時候，叫三姑娘拿住了，所以威脅彩燕拿這簪子來封口……”

　　潘月卿聽罷扯出一個冷笑來，這鶯鶯還真是省事，彩燕也是潘月卿身邊的大丫頭，梅媽媽更是潘月卿的乳母，只是這幾日梅媽媽和彩燕都告假回去了，原本以為今天如何也牽扯不到這兩個最大的蛀蟲身上，只能收拾幾個小魚小蝦，沒想到鶯鶯徑直把梅媽媽和彩燕也拉下水了。

　　“你別胡說！我……爹爹！您不要相信二姐姐說的！二姐姐之前害了娘親的孩子，那是爹爹的第一個兒子！爹爹回來不給娘親做主，怎么反而先聽二姐姐污蔑妙兒……”潘妙倩本來還暗自慶幸潘月卿也就是紙老虎，不敢真拿她開刀，哪知道最后又繞回了她身上，此時臉上精致的妝容都哭花了。

　　“我原不想提，可既然三妹妹提了什么謀害子嗣的事情，不如趁著今日我們在老太太和父親跟前說道說道？”潘月卿比她還委屈：“我瞧著今日在門口時，見到姨娘面色如常，身子硬朗。那李太醫說姨娘膚柔骨脆，微量丹參都能導致滑胎，身懷六甲更是兇險，不過一個月時日，姨娘是用了什么靈丹妙藥，能這么快就恢復？”

　　“你這是何意？”潘妙倩臉色一白，她自然知道潘月卿是在暗示劉氏興許沒有懷孕，當下趴在老太太膝蓋上哭得更加傷心，企圖先入為主：“天底下怎么還有這等不公之事……祖母……殺人者自可言被殺者不存在不就脫罪了？”

　　“我不過好奇，可從來沒有說什么不存在的話，難不成姨娘真的沒有懷孕？”潘月卿若有所思看著潘海云，突然展顏一笑：“太醫怎么會說錯呢？只是我吩咐下去燉的是人參雞湯，為何端給姨娘的是丹參呢？鶯鶯，東西是你遞上去的，你說說看？”

　　“二姑娘，丹參……丹參是……”鶯鶯凍得哆嗦，她搖了搖嘴唇，最后卻做出一個叫人震驚的答案：“是奴婢自作主張下的……奴婢只是不滿……”

　　“當日為何不說！”潘老太太一拍桌子，以盛怒堵住了潘月卿打算繼續發問的嘴，她抖了抖手表現得十分怒不可遏。

　　鶯鶯閉上眼：“奴婢害怕，要是當日說了，奴婢就活不了了……”

　　“該死！”潘老太太顫抖著手指著鶯鶯，半天轉而對著潘海云道：“鶯鶯謀害主君子嗣，就應該打死。”

　　“是是！都是她信口胡言污蔑我！趕緊，趕緊拉去打殺了！”潘妙倩生怕被牽連，忙在旁邊出聲要讓人拉著鶯鶯去沉塘。

　　潘月卿滿臉委屈，不再作聲。

　　潘海云這般人精，官場浮沉多年，哪能看不透這點后院紛爭。想到適才潘月卿話中對潘妙倩的隱忍，而剛才潘妙倩話語中透出的尖酸刻薄，臉色已然是難看到了頂點。

　　再看潘妙倩在老太太的回護下，此時咋咋呼呼的要將鶯鶯打殺，怒而一掌拍在桌上：“潘妙倩，你看看你此刻哪還有半點閨中女子該有的樣子！你是被驕縱太過，今日不罰你不行，來人，將三姑娘帶下去，罰她十板子，跪佛堂三日，閉門思過半月！”

　　半個月！那豈不是就錯過安北王妃的生辰了！潘妙倩一臉驚愕的看著潘海云，拉著潘海云衣擺哭得極其傷心。

　　潘海云不待她開口求情，便直接示意小廝趕緊將人拉走，而后將目光對上站得筆直的潘月卿，微不可查嘆出一口氣：“東風閣一等丫頭鶯鶯，謀害子嗣，偷情茍且，與jiān夫一道堵上嘴打死，另一丫頭彩燕壓到莊子上配人拉走，梅媽媽也發配莊子上，不許回來。東風閣二等三等丫頭……喊來人牙子賣了。”

　　“多謝爹爹，只是爹爹，梅媽媽和彩燕還是回來月兒自己處置吧。”潘月卿這一步一步，可算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此時朝著潘海云微微屈膝，得了潘海云的應允之后，朝著臉色陰晴不定的潘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方才告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