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一聽要內務府徹查，忙慌慌的就出去傳令，其余人沒有聽到元非寒說平身，就只能繼續保持跪著的姿勢。

　　一時間屋內落針可聞。

　　冷秋月的職業病又犯了，人跪在那里腦子可是絲毫沒有停止過思考。

　　御花園，因為是后宮眾人最重要的休閑場所，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有司花局妥善安放，這些是可以移動和替換的，若說慎貴人在花園中聞了什么不該聞的花粉，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果子而小月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她偏偏還在假山群那里摔了一跤。

　　這就使得她的小月又兩種可能，一種就是摔跤只是湊巧，剛好掩蓋了她之前假設的那種情況，另一種就是現在大家都認可的，就是摔跤動了胎氣。

　　說來說去，癥結還在摔跤上。

　　御花園鋪路的石子都是經過司設局精挑細選的，既不硌腳也能防滑的才能被用進來，絕無可能是因為打滑......

　　想到這里冷秋月忽然就想不下去了，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鵝卵石。”

　　剛剛她為了引開侍衛方便知花先走的時候，曾挑了一塊光滑平坦一些的地方在躺下。現在想來，那些光滑的石子不就是鵝卵石么。

　　所以慎貴人摔跤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在她要出現的地方提前鋪好了鵝卵石，人為制造了這場意外。

　　對，一定是這樣。只要按照鵝卵石的線索查下去，就能找到更多的蛛絲馬跡直到找到兇手。

　　謎題暫時解開，讓冷秋月的心情舒暢許多。但是當她注意到自己的處境的時候，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因為她剛才那句脫口而出的“鵝卵石”，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揚起的臉上。

　　于是，她暴露了。

　　除去才進宮不久的妃嬪外，所有人都認出來了，這個身穿宮女服侍的女人，就是本應該待在冷宮中靜心思過的廢妃，冷秋月。

　　一眾女人又是深吸一口氣，她怎么出來了？

　　只有容嬪還算淡定，看來剛才自己并沒有眼花，這個小宮女果然就是原來的秋貴妃。

　　“姐姐，你怎么在這里？”曹香蘭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只是強打起精神維持著自己的人設，將視線在冷秋月的身上上下打量，“還是這副打扮。”

　　“貴妃姐姐可真是人善，冷氏是廢妃，姐姐這樣喚著一個被皇上厭棄了的女人，是存心要給皇上添堵嗎？”淑妃幽幽的開口，眸光里還帶著笑意。

　　淑妃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打壓曹香蘭的機會。

　　論身家，身為御史中丞之女的她完全可以和曹香蘭平起平坐，何況她入宮最久，曹香蘭還跟在冷秋月身邊的時候，她就已經坐到了淑妃的位置上。

　　冷秋月被廢，按理說也是她升貴妃才是，結果就因為曹香蘭的父親曹丞相告發有功，皇上就抬了曹香蘭做貴妃。讓她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從那時起，她就是天天和曹香蘭唱反調，竟慢慢變成了習慣。

　　驟然被懟，曹香蘭的臉色又變了變，但她沒有說話，只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看著元非寒。

　　元非寒深知她與冷秋月之間的感情，曾好幾次為此而贊揚她為人寬厚，可堪大任。曹香蘭以為今天也會像往常一樣，只要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元非寒就不會過分苛責于她。

　　皇帝出面懟回去可比她自己開口有力度有面子多了。

　　但是事實上，元非寒看都沒看曹香蘭，可能也沒聽到紀詩詩的話，一雙黑如曜石的眸子正眨也不眨的看著眼前那個女人。

　　那個千不該萬不該是太尉之女的女人。

　　原還有幾個想刷存在感的女人欲借著這個機會也數落一下冷秋月，體驗一把痛打落水狗的感覺。

　　可當她們意識到皇帝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因為有人擅離冷宮而暴怒的時候，就都歇了這份心思。

　　尤其是元非寒前一秒還大吼著讓內務府查案，此時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那眼神和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感慨。

　　冷秋月自己也傻了，這個情況她可沒有做過應急預案，狗皇帝不應該是大吼著問她為什么從冷宮中到了這里，又或者直接叫人把自己扔出去才對的嗎？

　　現在這種百感交集的眼神是要鬧哪樣？還有他那雙眼睛，盯得自己頭皮發麻。

　　“剛才在御花園的也是你？”終于，元非寒開口了，打破了屋內迷之復雜的寂靜，也將自己眼中的一切盡數斂去。

　　冷秋月只能點點頭，“是......臣妾。”

　　好吧，廢妃也是妃，在皇帝面前依舊要自稱臣妾。雖然她覺得很別扭。

　　“在那里做什么？”元非寒又問，而且格外的自然。

　　冷秋月用意念扔給他一個白眼，你是化身十萬個為什么了吧，怎么那么多問題。

　　“臣妾想要采集一些露水。”

　　“為貴妃采的？”

　　特么的，又是一個問句。不過還不等冷秋月回答，突然被點名的曹香蘭先開了口，“本宮從未讓姐姐收集過什么露水。”

　　她的話，一來是澄清冷秋月擅自離開冷宮與她無關，二來也是要維持她從來都是心甘情愿的為冷秋月而不求冷秋月有回報的高大形象。

　　她覺得自己這樣說，皇帝一定會明白，沒準還會夸獎自己一番。

　　可是元非寒只用了三個字便打發了她，“朕知道。”

　　語氣里還有幾分不耐。

　　黑眸還在看著自己，冷秋月只能輕嘆一口氣，道，“臣妾收集露水以便研制新的胭脂，冷宮中的綠植稀少，露水實在太難收集。”

　　嗤的一聲笑從人群中傳來，德妃隨即開口，“冷氏姐姐以為自己還是從前的秋貴妃嗎？冷宮是給你靜思己過的，不是讓你度假養老的，還嫌綠植稀少，難不成內務府還要把御花園給你搬過去嗎？”

　　聽她這么一說，眾嬪妃都覺得十分有理。就是，那可是冷宮啊，能有個棲身的地方就不錯了，難道還要綠樹環繞，花鳥成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