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些標著當年新米的白米，不但是陳米，還未能保存得當，大部分都受了潮，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穆如嫣剛要再仔細看看，剛剛如同眼盲一般絲毫沒有招呼她們意思的伙計突然就“復明”了，面色猙獰地就沖過來打掉了她手中的米。

　　“你到底買不買，不買別動！”

　　穆如嫣淡然地用帕子擦凈手：“你又怎知我不買？”

　　伙計嗤笑一聲，眼睛不懷好意地打量了坐在輪椅上的穆如嫣一番。

　　“就你？這種金貴的白米也是你這種人能用的？去去去，糙米在那邊！”

　　如玉雖不懂米的好壞，但也看出了這伙計的狗眼看人低，連忙把穆如嫣護在身后。

　　“我們家小……姐姐怎么就買不起了，你這人怎么這么勢利啊！”

　　穆如嫣安撫地拍拍她：“伙計，你這米可是今年的新米？我怎么……聞著有股霉味。”

　　伙計眉毛一擰：“你這黃毛丫頭胡說什么！這可是戶部尚書穆大人家的鋪子！也容得你在這里紅口白牙信口開河！一會我就找人把你們倆都捉到大牢里去！你們倆這細皮嫩肉的，嘿嘿……”

　　穆如嫣被他這猥瑣的目光看得有些作嘔，這些狗東西天天就用尚書府的名號出去欺壓百姓，這鋪子這么多年還沒惹上硬骨頭還真是她們穆家祖上積德。

　　“尚書大人的鋪子？那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伙計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我是這間鋪子的伙計，自然就是尚書大人的手下了。”

　　穆如嫣冷笑一聲：“既然在這店里就可以自稱是尚書大人的人，那我們姐妹既進了這店，那便是尚書大人的客人。你一個下人不好好招待客人，反倒扯著虎皮做大旗，難不成是收了別人家的銀錢，來給尚書大人抹黑？”

　　她的聲音不大，卻慷鏘有力，引得不少顧客都投來了目光。

　　伙計有些慌亂：“你這小姑娘，可別瞎說！”

　　穆如嫣橫眉一挑，也不再看他，指著那有問題的白米道：“給我來上十斤。”

　　見她打開的口袋里滿滿是白花花的銀子，伙計才恍然明白自己得罪了個大主顧，頓時懊惱不已。

　　說不定人家本來打算買上個百來斤的，他還能從中多吃一點回扣！

　　他一改剛剛的懶散，麻利地給穆如嫣包好了大米，親自租了一輛馬車，攙扶兩位小姐上了車，想著回扣的銀兩，忍不住沾沾自喜。

　　說不定這不知哪家的小姐見他伺候的到位，下次還來他們這買米哩！

　　穆如嫣把米叫家丁扛回了家，便讓人召集了各個鋪子的掌柜。

　　掌柜們聚集在幕府的會客廳，不由地面面相覷，今兒也不是孝敬回扣的日子，房姨娘急吼吼叫他們來做甚。

　　等到穆如嫣從屏風后推著輪椅走出，幾人臉上才露出驚詫。

　　這個殘廢木訥的嫡小姐怎么跑到前廳來了。

　　勢力慣了的掌柜們頓時覺得有些晦氣，體態豐盈的李掌柜態度輕慢地開了口：“怎么是你，房姨娘呢？”

　　“房姨娘貪圖賄賂、濫用職權，已經被我父親奪了權，現在，我才是穆家的主事。”

　　穆如嫣環視一周，見眾人臉上皆流露出不屑與厭棄，心中冷笑。

　　“今天叫各位來，是想請各位品嘗一樣東西。”

　　很快，一碗碗溫熱的白粥便送了上來，擺在了各個掌柜面前。

　　“各位，請用吧。”

　　掌柜們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看出了疑惑。

　　這個廢物小姐不好好在深閨呆著等著嫁人，有鬧什么幺蛾子。

　　但畢竟這是在尚書府，他們也不好太過強硬，便拿起湯匙，每人都嘗了一小口。

　　“呸！這是什么東西！”李掌柜率先將口里的米吐了出來，神色惱怒。

　　“大小姐，你叫我們一群老骨頭來這里，就是為了讓我們喝這發霉的米粥作樂？這也未免太過了！”

　　這些人都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主，自然受不了這受了潮的陳米，也紛紛丟下了湯匙，起身就要離開。

　　“慢著！”

　　穆如嫣將桌下的袋子狠狠丟在了李掌柜的臉上：“這個袋子，你可認得？”

　　李掌柜狼狽地拿下袋子，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這米袋上的標識正是他們永通米行！

　　“這……”

　　穆如嫣可沒給他思索的機會，目光一凜，厲聲呵道：“這就是我今早在你掌管的永通米行買的‘今年新米’，你自己說說，這‘新米’，你可吃得下去？”

　　冷汗瞬間就順著李掌柜寬闊的額頭淌了下來。

　　他強裝鎮定地抹了一把汗，繼續狡辯道：“這可能只是今日下雨太多，所以受了些潮而已！”

　　這些碩鼠都是一丘之貉，聽到李掌柜被針對，連忙也跟著附和。

　　“就是，你一個婦道人家不懂經營，做生意哪是那么容易的？”

　　“李掌柜經商二十余年，不過是個小錯處，何必如此！”

　　穆如嫣看著這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掌柜們，也不想再給他們留面子了。

　　“好啊，那你解釋解釋，這小小的米莊，為何每日進貨的銀兩比旁邊的綢緞莊還要高，收益卻不足十分之一。你這賣的米，是金粒子不成！”

　　見到賬本也在她手中，那些幫腔的掌柜頓時感到事情不妙，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穆如嫣可沒給他們機會，直接將賬目上的問題一一點出。

　　“房姨娘現在被趕回了娘家，自身都難保，你們這群敗壞尚書府名聲的敗類，還想著負隅抵抗嗎！”

　　她的聲音清朗明亮，賬面上的證據也抓的實在，那些剛剛還囂張跋扈的掌柜們，紛紛求饒了起來。

　　“大小姐饒了我吧，都是房姨娘非要吃回扣，我們這也是沒辦法啊！”

　　穆如嫣剛剛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如今，可沒有后悔藥可吃了。

　　“來人，把這個幾個碩鼠送入官府！”

　　翌日沐休，聽聞此事的穆淵明氣的七竅生煙，當即決定回家主事幾日，好好懲治這些狼心狗肺的蛀蟲，穆如嫣便打算去醫藥所躲躲清閑。

　　墨致衍的馬車早早就停在了尚書府門口，穆如嫣也不打算同他客氣，徑直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