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恍惚覺得王爺入魔了，不待他出聲，頭頂那人似是惱羞成怒，連連催促著蘇云：“本王要回府，快些。”

　　蘇云連忙回頭叫人，將這位氣頭上的祖宗送回了他宮外的府邸。

　　到了攝政王府，衛秦淵撐著拐杖立在朱紅漆的門前，剛抬頭，就看到一個氣質嫻靜的女子立在門側，退而行禮。

　　“見過王爺。”

　　衛秦淵虛虛端立在原地，面無表情：“江大人尋本王有何要事？”

　　“若是無事，又怎敢叨擾王爺？”江清揚笑得明媚。

　　衛秦淵斜目良久，終是示意她跟上，穿過幾曲長廊，雨后風涼得很，衛秦淵吩咐下人沏茶置在石桌上，與江清揚對面而坐。

　　江清揚忙道：“宗正寺主簿是下官的好友，先前查到了些事，許是對王爺登基有望，只是未料事遲了些，王爺遭此大難，是下官辦事不妥。”

　　衛秦淵垂眸，長指輕輕摩著茶碟上的釉花，緩緩道：“無需了，真是勞煩江大人還跑這一趟。”

　　江清揚微愣，見那人眉眼舒展，低頭抿了一口茶。

　　“皇上并不差，是本王先前眼拙，假以時日，她亦會是一個明君。”衛秦淵長睫顫了一下，笑了，“今日她在宣禮殿上說了個法子，將蘇淮王的嘴堵住了。”

　　江清揚訝然挑眉：“是什么法子？”

　　衛秦淵低聲將宣禮殿的事一一道盡，江清揚雙手環著，頷首：“這種法子確有利端，可又怕當中有人以權謀私，借利作梗。”

　　“這等麻煩事，自是交給丞相那個老匹夫了。”衛秦淵唇角稍稍挑起，又忽得想起什么，抬眸凝視著江清揚。

　　江清揚被這般注目，渾身不自在，只得一股腦一股腦悶著茶喝。

　　衛秦淵道：“本王美嗎？”

　　江清揚茶水直接從口中噴出，好在是垂下頭飲的，無傷大雅，默默抽出帕子沾去裙衫茶水，卻還是樂出了聲。

　　“王爺這是何意？怎得還在意起樣貌了？”江清揚努力將咧到臉側的唇角扯回來，喉頭癢癢的，硬是被她逼回去了。

　　衛秦淵惱了：“想笑便笑，這容貌之事，誰人不在意？”

　　“是是是。”江清揚板著臉附和。

　　衛秦淵見得出她的應付，悶了一口茶，不大歡喜道：“皇上說那勞什子蘇淮王生得好看，本王橫豎瞧著他就是個粗莽大漢，樣貌更是粗鄙，嘖，鄉野匹夫都比他美幾分。”

　　江清揚倒是奇怪了：“王爺何必如此在意皇上的話？”

　　若是個尋常女子，定然是聽得出衛秦淵口中的酸氣，奈何面前這位自幼不喜那些情愛之事，腦筋兒又是個直的……

　　“本王并不在意。”衛秦淵眉頭大皺，煩悶得很，催著江清揚走了。

　　*

　　翌日，葉藺下朝回到尚元殿，就看到衛秦淵不知何時褪下朝服，早在正殿里候著，不似平常那襲黑衣，倒是穿了一身艷紅，以至于葉藺剛邁入門檻，險些摔了過去。

　　湊近時，葉藺還嗅到了熏香，見那人身姿端正，下頜微收，葉藺恍然道：“皇叔，朕今日定然將那些書都看了，不必勞煩皇叔還為此換洗一番，以此警示朕。”

　　“警示？”衛秦淵側目，便見小家伙的腿兒一抖一抖的，也不知怕什么。

　　葉藺垂下小腦瓜苦了臉，饒是她昨日說錯話了，也不至于故意穿一身紅來，這分明是警示她命不久矣。

　　衛秦淵道：“將書拿來，先給我念一遍。”

　　葉藺乖順得很，抱過書來端坐在席上，雙眸彎成了月牙兒，一一給衛秦淵念著，卻連看他都不曾看半眼。

　　衛秦淵唇線緊抿，滿臉不喜，連青魚端來的紅糖糍耙都如同嚼蠟。

　　“皇叔？朕念完了。”葉藺合上書，仰首，正對上那人俊顏，忽得發覺今日的衛秦淵怪是好看的。

　　“念完了就背。”衛秦淵語氣漠然，指尖輕擊著紅木案。

　　看著小家伙鼓著腮幫子泄氣，他捻起一根紅糖糍耙，見小玉團子乖順咬著吞著，怎得都可愛得緊，衛秦淵下意識手探上了她發頂，下一刻面前的小團子僵成了石頭。

　　“皇叔，男女授受不親！”葉藺大聲脫口而出。

　　吼完葉藺后悔萬分，好在衛秦淵并不來氣，表情不變地收回了手，一手垂在衫擺上，輕輕磨了一下。

　　他，只覺不足。

　　眸光稍稍掃過去，看到小家伙白頰緋紅，笑了。

　　原來是害羞。

　　而這邊葉藺心頭惱火得很，想到那摸了紅糖糍耙的手碰到了她的頭發，葉藺恨不得好生洗個幾番。

　　“午膳我跟你一起。”衛秦淵道。

　　“哦。”葉藺不大高興地應道。

　　衛秦淵只當她來了脾氣，合眸欣然，將借糧的事吩咐人撂給了丞相，他閑下也無事，就看著葉藺。

　　葉藺頭皮發緊，欲張口想問，又覺得今日衛秦淵委實是不大正常，就不吭聲了。

　　門外傳來青魚的聲音：“皇上，王爺，容太醫來了。”

　　“讓他進來。”衛秦淵開口道。

　　這聲一落下，未幾，容太醫面含喜色走了進來，見二人，忙拱手行禮：“臣見過皇上，見過王爺。”

　　“何事？”衛秦淵轉頭問。

　　容太醫面上洋洋喜悅：“是這樣，臣入宮前有一師傅，擅長醫腿，前些日子臣跟他交了信，他回信言說是指不定王爺腿傷有望。”

　　衛秦淵手頓住，強斂下心頭歡喜，面目淡然：“可是當真？”

　　“是大有希望的。”容太醫如是說道，末了，又頓了頓，“只是這治腿一事，不宜多勞，宮內有規矩甚多，那位并不喜歡。”

　　言下之意是衛秦淵得在王府靜養。

　　葉藺是不懂醫術的，卻也知衛秦淵這日日來來去去是不宜的，側頭揚笑：“朕早說了，衛愛卿腿會好的。”

　　跟進來的青魚也是面色大好，她跟衛秦淵是同窗，自是會為此憂心。

　　“這樣，朕給那位神醫撥些銀子，若是治好了衛愛卿的腿傷，自是會重重賞賜。”葉藺瞧著離宮有望，心情好得很，連說話都中氣十足。

　　而衛秦淵卻是瞥了好幾眼葉藺，心頭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