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的車快開到廊曼高架連接線時，開始擁堵。吉普車視野高，我略略抬起身體，看見不遠的連接線入口上有警燈閃爍。

“前面有事故。”晶晶指著路況屏幕說。

運氣不好。不知為什么，我又想起那只被車輾死的野貓。

離素提娜廣告開拍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如果繼續這么走，肯定遲到。

晶晶嘴里嘟囔著轉動方向盤，按下車窗，向后面的車做著抱歉的手勢。

她決定繞行碧差汶路，這樣比原來要慢十多分鐘，但是好過堵車。天知道前面的事故多久能處理完。

轉過彎，素提娜突然坐直了身子，抓住了門上方的拉手，眼睛直眨。

“怎么了？”我問她，以為她又有什么不舒服。

“你不知道這里？”她轉頭看了我一眼，“嗯，雅姐你不是泰國人，也難怪。晶晶知道的。”

素提娜的欲言又止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姑娘的確怪怪的。

晶晶撇撇嘴，似乎有些不屑。

“等會……路過法院時，隔離帶里有一堆貢品。那是個鬼打彎，經常出事故。每年都會出好多車禍，死好多人。”素提娜向我解釋完，又對晶晶說：“你開慢點，最好不停地按喇叭。”

“呃……哪有那么邪門。”晶晶撓撓自己的短發，對素提娜的話頗不耐煩。

我不解，通常泰國人開車很少按喇叭。“為什么？會有人橫穿馬路嗎？”

“有。”素提娜眼睛直直地望著窗外，“不過不是人。”

她的聲音不大，眼睛里仿佛又透露出某種不安，聽得我一激靈。

“那些鬼魂要找替死鬼，才能往生。”她轉回頭看著我，神情嚴肅得仿佛另一個人。

晶晶猛踩了腳剎車，搖搖頭，“雅姐，你別信她的。”

素提娜只是笑笑轉回頭，沒再說什么。

開到法院附近時，路上車輛都放慢車速，不少車斷斷續續鳴笛。前面有一輛車猛地連續變換方向，左搖右擺，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嚎叫，似乎在避讓。

“瞧！”素提娜指著隔離帶里一閃而過的貢品堆。

晶晶斷續地按著喇叭，我抓住把手，從后視鏡里瞥了一眼。除了一些五顏六色的估計是供奉禮服外，還有一些黑白相間的雕塑。

“那黑白的是什么？”我問。

“斑馬。”

“斑馬？為什么？”我很奇怪，“這玩意好像只有非洲才有。”

“聽說……代表的是斑馬線，祈求出行平安。”素提娜含糊地說。

“你聽誰說的？”我回頭看她，好怪的習俗。

素提娜只是聳聳肩膀。

廣告片場位于蘭實區的一個小型廢棄游樂場。

素提娜說，這是個口香糖廣告。廣告里，男女主角準備接吻，但發現對方有口氣。然后要拿出口香糖，說幾句廣告詞，再重新接吻。

挺簡單的，但也挺無聊的。

晶晶習慣性地搖頭，仿佛很看不上這種爛俗橋段。我一半好奇一半羨慕地看著遠處的素提娜，心想像我這樣的素面女生恐怕永遠和鏡頭無緣了。

素提娜在導演的指揮下做動作，說臺詞。

“素提娜搬來我們房間之前，你們就挺熟吧？”我問晶晶。

“對呀。”晶晶大大咧咧地說：“我們都是舞蹈社的。素提娜可是我手底下的臺柱子哦！”

“我看她最近情緒都不太高，她怎么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經過敏，想問晶晶有沒有同樣的感受。

“能有什么，漂亮的姑娘惹人愛啊。”晶晶肯定地說，“因為男人唄。臭男人。”

哦，也是，難怪。

一直拍了十多條，烈日下氣溫逐漸升高，但導演似乎沒有結束的意思。素提娜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導演說要求的時候，她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好不容易又重新開機，我們都祈禱一切順利，趕緊結束這場烈日下的吻戲。

可素提娜似乎有點中暑，一轉身踉蹌了幾步，竟然摔倒了。

導演明顯在生氣，喊了聲停后也不多說什么，等著素提娜站起來。

可我明明聽到從素提娜的方向傳來的一些嗚咽聲，她是不是摔傷了？

素提娜雙手扶著地，跪在地上，像動物那樣爬著，轉過身朝向男演員，嘴里的嗚咽聲越來越大。

她抬起頭，然后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到素提娜發出一聲毛骨悚然的嚎叫：

“嗷嗚……”

這聲音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是因為叫聲凄厲，而是因為這聲音和早上素提娜拜四面佛時，那只被碾死的野貓一模一樣！

沒錯，那是貓慘死前的叫聲！

素提娜一邊晃著腦袋，一邊發出貓發情一樣的聲音，好像是哭鬧的嬰兒。

接下來的一幕出乎了所有人預料。素提娜的身體像彈簧解了鎖一樣猛地跳起來，撲到男演員身上，朝著他的耳朵咬了下去。

男演員“啊”地一聲慘叫，仰面倒地。素提娜嘴里叼著血淋淋的小半只耳朵，眼睛瞪大，鮮血從嘴角滴落，喉嚨里“嗬嗬”地又要往男演員身上撲。

晶晶從椅子上跳起來沖過去，邊跑邊回頭，“雅姐，不好！”

我跟著沖過去，和晶晶一起把素提娜從男演員身上扯開。男演員捂著耳朵，血從指縫里流出來。

我和晶晶拉住素提娜，她力量好大，仿佛要掙脫束縛一般，嘴里仍舊嗚咽不停。

有人找來一些繩子，把素提娜捆了起來。

她倒在地上，不停地扭動身體，面目猙獰，發出忽高忽低的像貓叫春那樣的聲音。

晶晶看著素提娜，鎖緊眉頭。

“素提娜怎么了？”我問她，“會不會是……那只貓上……上身了？”

我出國之前，就聽過不少關于泰國的靈異鬼事，突然見到這種變故，不禁有些手腳發麻。

“叫救護車吧。”晶晶說，“我有認識的醫生。”

救護車很快來了，醫護人員費了好大力，才把素提娜用束縛帶綁在擔架上。

他們抬著擔架經過我身邊時，素提娜依舊不停扭動嗚咽。我看了一眼素提娜的側臉，她的眼睛布滿血絲，眼睛看不出是藍還是綠。

她真的是鬼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