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將我送予蕭恒做妾，他大手一揮賞我入軍當廚娘。

　　參軍后，我癡迷建功立業。

　　半夜蕭恒闖入我軍賬，“楚副將，天寒地凍，本將軍體恤下屬，替你暖暖床榻。”

　　我：“將軍，屬下好歹是女將，傳出去不太好吧。”

　　“本將軍不在乎。”

　　可我在乎。

　　1

　　我提著食盒，躊躇了好一會才走進軍帳中。

　　迎面就見蕭衡端坐在案牘前，卻未見夏柔柔的身影。

　　以往，他們如影隨形，如膠似漆。

　　我小聲行禮，“將軍，晚膳已經備好了。”

　　蕭衡睨了我一眼，手中的奏折敲打了兩下桌面，意思讓我把飯菜端過去。

　　“聽程副將說，昨日比賽，你得了第二名。”

　　蕭衡低沉且壓抑，這是他第二次主動與我說話。

　　第一次，就在昨夜，他說“楚副將，天寒地凍，本將軍體恤下屬，替你暖暖床榻。”

　　當真是見鬼了。

　　我打著官調，“回將軍，是程副將教的好。”

　　蕭衡犀利的眸子掃了我一眼，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你和他到是處的不錯。”

　　這……

　　同為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相處好絕對是好事，可聽他這話，分明是不悅，我額頭冒出絲絲冷汗，“還，還好吧。”

　　蕭衡未語，將手中的折子扔在了一旁，眸光看向案邊的食盒。

　　我十分有眼色的一碟碟小菜端出，擺放在他面前。

　　一切做完，正準備起身恭敬的退下，他卻道，“你喜歡種地、養家禽？”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回將軍，不喜歡。”

　　蕭衡眸光倏地寒冷乍現，“當日在府中，你自請種地、養家禽，是何意？”

　　他竟然還記得這事，我心下咯噔一響，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心虛的道，“回將軍，屬下當初是不想在府中吃閑飯，所以才自請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是嗎？”

　　蕭衡眸光危險的瞇起，我被盯的大氣不敢出，死死地低垂著腦袋，“回將軍，屬下句句屬實。”

　　“本將軍還以為，你是故意躲著不愿意侍奉左右呢。”

　　2

　　我想呸他一臉，

　　當初，他分明以為我是有意勾搭他，才賞我入軍當廚娘。

　　蕭恒是誰？

　　當今圣上都要忌憚三分的人。

　　他驍勇善戰，殺伐決斷，嗜血成性。

　　彼時。

　　他尚未娶妻生子，長陽城內的權貴，不分敵友，無不想攀附的。

　　各府送上門去的千金小姐，不知踩爛了將軍府多少塊的門檻了。

　　自然，我阿父也不例外。

　　半年前的冬日。

　　在得知蕭衡的一位侍妾病逝后，阿父就喚我與兩位姐姐謀劃。

　　阿父瞧不上我，只為濫竽充數，萬一蕭衡想換換口味。

　　畢竟像我這種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的千金小姐可不多見。

　　將軍府開門那日，同我姐妹三人一起入大將軍府的約莫二十來人。

　　除我以外，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嬌媚可人。

　　人人皆畏懼蕭衡殺伐太重，又克親近之人。

　　可一個個又巴不得攀上關系，當真是富貴險中求。

　　我站在人群最不起眼的位置，聽著眾小姐竊竊私語，彼此嘲諷，暗自較量。

　　從她們聊天的內容，最有可能留下的，分別是陛下寵愛的七公主，左將軍府的嫡出二小姐，尚書府的庶出三小姐。

　　前面兩個身份貴重不用多說。

　　而三小姐夏柔柔，聽聞前不久蕭衡遇刺，正是被她所救。

　　她們雖說夏柔柔命好，但言語之間卻極為刻薄。

　　不多時，蕭衡在侍衛的擁護下緩緩走來。

　　打我身側經過時，我頓感一絲涼意從腳心滲出。

　　眾人行過見禮后，七公主依仗著公主身份，想要套近乎。

　　蕭衡身軀凜冽，眉眼如刀，“除她，全留下。”

　　七公主一聽，當場就氣哭了。

　　不容我多想，蕭衡抬腳就要離開，我絞著手帕，心下一橫，撲咚跪下。

　　“奴婢養過家禽，種過地，求將軍給個施展的機會。”

　　蕭衡寒冷的視線向我掃來，居高臨下問，“會下廚嗎？”

　　我心中一喜，忽略他那別有深意的眸光，連點頭，“回將軍，奴婢會。”

　　只要能離他遠遠的，保住小命，干什么活都成。

　　卻不想他說，“軍中缺廚娘，算她一個。”

　　“明日，起程。”

　　3

　　蕭衡離開園子后，眾小姐把我當成笑話，鄙夷我身份卑賤，卻還妄想辟蹊徑吸引蕭衡注意。

　　管事前來，安排各府小姐入住將軍府廂房。

　　而我，則被安排在下人住處。

　　臨分開時，兩位姐姐把我叫到一邊數落起來。

　　長姐，“蠢貨，家中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二姐，“和她那賤娘一個德行，小小年紀就會勾引人。如今入軍，男子眾多，還指不定她能干出什么辱沒門眉的事。”

　　長姐趾高氣揚的道，“我會稟明父親原由，即日起，你不再是楚家的人。”

　　在譏諷我這件事上，她們總能達成一致。

　　可是，我只能忍，因為阿娘還在府中。

　　若是得罪了她們，我又不在，阿娘在府中的日子，恐怕更難了。

　　我小聲地辯解，“我只是害怕侍候將軍，所以才想尋個別的差事。”

　　兩位姐姐一聽這話，臉上的氣是消了些，但眸光更是鄙視了。

　　“就你這樣，也配入將軍的眼，果真是蠢貨。真不知父親是如何想的，讓她跟著來。”

　　長姐報怨著，二姐亦皺起眉頭。

　　可見我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兩人也沒了心情再訓斥。

　　長姐只威脅道，“到了軍中，你死了也就算了，若沒死，你知道應該怎么做。敢有別的心思，小心你娘的性命。”

　　我小聲嘟囔，“若有機會，我盡量把信息稟明給兩位姐姐。”

　　二姐厭惡的瞪著我，“就她這樣，估計沒到軍中就死在半路了，指望她......。”

　　長姐一聽言之有理，道了句，“晦氣。”

　　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我悔的腸子都青了，若知蕭衡選了妾室就回軍中，何必當出頭鳥。

　　4

　　第二日天未亮我就被人叫醒，在府外等候著。

　　好一會蕭衡擁著位嬌滴滴的美人出來，是夏柔柔。

　　府中女子眾多，卻只帶她一人，可見他對夏柔柔是多么的寵愛。

　　他目光陰冷的向我掃了一眼，驚得我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

　　隨著一聲令下，隊伍向城外駛去。

　　我非常慶幸自己不是柔弱的大小姐，因阿娘在府中不受寵，凡事要親力親為。

　　但五日的路程，身體差點被顛的快要散架。

　　更痛苦的是，雙腿內側被磨破了皮，浸著汗漬，生生作痛。

　　到是我未曾想到，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閻王，竟也會有溫柔的一面。

　　一路下來，途徑多路，每至一處，他都會帶夏柔柔下來逛逛。

　　因隨行隊伍中沒其她女眷，我沾了她的光，非但不能休息，還要一瘸一拐著兩條腿，像個丫環一樣恭候著。

　　夏柔柔人如其名，很是溫婉可人，善解人意。

　　她同情我的遭遇，總會向蕭衡請求，讓我也能一同用膳，進馬車休息等。

　　蕭衡連眉頭都未抬一下，嘴角帶著絲絲譏諷道，“你是主，她是仆，不能失了身份。”

　　夏柔柔楚楚可憐，“妾在家時，嫡姐她們向來不喜歡我......。”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梨花帶雨，惹人憐惜了。

　　蕭衡攬她入懷，不可一世的道，“從此以后，她們需仰仗你的鼻息生存。”

　　我雖心生羨慕，卻也知，仰人鼻息，朝夕可亡。

　　5

　　抵達軍營的當晚，我被安排到伙房，自生自滅。

　　通過相處了解，我才知軍中也有女子兵，凡能建功立業者，皆可封宅立院。

　　若說我活著最大的心愿是什么，那就是能獨立門戶，不受男子約束，關起門過自由的小日子。

　　因此，我干活比以往更勤快，加上嘴甜，伙房沒有不喜歡我的。

　　十指磨出了老繭，天天累的沾床就睡。

　　在忍受非人的訓練，煎熬了半年后，我在軍中有了立足之地。

　　說來這一切還要感謝夏柔柔，現在應該稱呼為側夫人。

　　抵達軍營一個月后，夏柔柔有了身孕。

　　因她胃口不佳，導致身體虛弱，整個伙房都束手無策，我趁機毛遂自薦，因此得了賞賜。

　　猶記當初程史奉蕭衡的命令，前來問我要何賞賜。

　　我提出想正式參軍，當弓箭手。

　　恰蕭衡陪楚柔柔散步經過，威嚴的道，“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

　　話落，他大手一揮，命人拿弓箭過來。

　　我伸手接過。

　　瞄準，一擊誅殺。

　　箭發十支后，我松了口氣，感謝以前在府內打野味果腹的日子。

　　蕭衡眸中添了幾份欣賞與嫌棄，“不錯，就是身板太弱，沒個男子漢大丈夫的樣。”

　　想到這，我仍忍不住心下汗顏，他當真是把我忘記的一干二凈。

　　不過，當初我確實還沒發育好，加上為行動方便，著了男裝，又以小的自稱，他誤會也正常。

　　未待我開口解釋，夏柔柔笑道，“將軍，她是您親點的廚娘。”

　　換言之，我是被他嫌棄不要的暖床妾室。

　　蕭衡劍眉上挑，看著我的眼神有點復雜，“你確定是參軍？”

　　我恭敬地跪下，“回將軍，奴婢年十三，雖然不似男子強壯，可再磨練幾年，未必會差男子。求將軍，給奴婢一個機會。”

　　“磨練幾年？恐怕無人敢娶你了。”

　　那時的他，一直認為，我是刻意接近他，仍只是試探我的虛實。

　　可我卻欣喜，他說無人敢娶，就是不承認我是妾室的身份。

　　“那奴婢便終身不嫁。”

　　我態度極為果決，蕭衡攬著楚柔柔，臨走時丟下一句，“既然如此，安排她加強訓練。”

　　6

　　自那日起，我正式編入軍籍。

　　因夏柔柔有喜，蕭衡特將她留在軍中保護。

　　又為避免人多口雜，衣食住行的事就交給了我。

　　托她的福，蕭衡給她開了個小灶。

　　飯菜上，她吃剩下的，全落入我腹中。

　　而大部分訓練時間，都是由他身邊的程史，程副將親自指點。

　　雖體力還不能與男子相提并論，但在弓箭手隊伍里，箭法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因此我與程史熟絡不少，每次出任務，我都想方設法求他帶我一起。

　　富貴險中求。

　　一路摸爬滾打下來，我從小兵升至校尉。

　　在此之前，蕭衡從未拿正眼看過我。

　　頂多是軍中有功獎賞時，他賞臉出席，寒著一張英俊無比的臉，沖我道，“本將軍絕對不會虧待任何一個英勇善戰、忠心耿耿的將士。”

　　每當他說這話時，我都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恨不得立馬就能立下天大的功勞。

　　畢竟，主子賞罰分明，大公無私，我才能順利加官晉爵。

　　不然，像我這樣的女兵在軍隊中，上了年歲后，估計只能嫁給屠夫了。

　　好歹我也是小女子，那也不幻想夫唱婦隨的愜意生活。

　　不曾想，

　　想啥來啥。

　　數十天前，蕭衡命人請我入他的軍賬，說有要事相商。

　　他一個掌握三十萬兵權的大將軍，何須同我一個小小的校尉親自商量事。

　　我心中驚喜萬分的前去，一聽才知，他計劃扮成商隊，深入敵國，打探軍情。

　　差辦好了，絕對是大功一件。

　　但，問題出就出在，我要扮演他的夫人角色，

　　自然難免要有親近的舉動。

　　任務圓滿結束，我也連躍幾級，升為副將。

　　可是過程，我是連想都不敢再想。

　　總之，自打我救了他后，回到軍中的這幾日，他突然變得不一樣了。

　　好像，把我當女子看待了。

　　想到這，我后背就一陣冷絲絲的。

　　這時，蕭衡打斷了我的思緒。

　　“晚膳用了嗎？”

　　“回稟將軍，屬下未曾用膳。”

　　所以，趕緊下令讓我退下。

　　“剛好本將軍一人吃不完也浪費，就留下來一起用膳吧。”

　　我詫異地瞪著他，見他掃視過來的眼神，這才慌張的又低垂下腦袋，“回將軍，屬下不敢，這是給您和側夫人準備的。”

　　“她的飯菜已經命人送過去了，以后，你只需給本將軍準備膳食。”

　　蕭衡說罷，夾了塊紅燒排骨放在我面前的碗中，“多吃點，最近好像清瘦了些。”

　　清瘦，他竟然說我清瘦，還最近。

　　我手忍不住顫抖了幾下，筷子吧嗒一聲，落在了地上，“屬下該死，將軍息怒。”

　　“本將軍很可怕。”

　　蕭衡幽幽地說著，然后撿起掉落在他腳邊的一根筷子，用帕子漫不經心的擦拭著，在我看來，那就是在擦拭一把利劍。

　　我忐忑不安，正不知如何回答，他卻將自己的筷子放至在我面前，又指了指我身側掉落的筷子。

　　我機械地撿起，等遞于他時，才反應過來此舉極為不妥。

　　可是，已經遲了。

　　擦拭過后，他直接用我掉落在地的筷子吃了起來。

　　雖然我未曾動過，可還是忍不住臉猛地一紅。

　　蕭衡狹長的眸子看了過來，嘴角似乎掛著一絲笑容，“楚副將不吃？”

　　我惶恐地端起碗，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味如嚼蠟，苦不堪言。

　　“在軍中梳洗方便嗎？”

　　這問題，是不是有點出格了，“回將軍，還，還好。”

　　“若是不方便，你來本將軍賬中，這里位置大。”

　　我：……

　　昨夜要給我暖床，今日要我在他軍帳中梳洗，這是幾個意思？

　　我不敢多想，當作什么也沒發生一般，自行起身行了禮后，再一次失了禮數，腳底抹油開溜，“將軍，屬下吃飽了，屬下先行告退。”

　　蕭衡幽幽地聲音在背后響起，“跑什么，難不成怕本將軍會吃了你。”

　　7

　　我被嚇得有些精神失常，看著鏡子中自己秀麗的面龐。

　　養護了十多日，的確能入眼了，但比起他府中的鶯鶯燕燕，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實在不能理解他異常的原因。

　　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夏柔柔有孕，他禁腥太久，清湯寡水都能看出味來。

　　所以翌日清晨，我畫個了漢子妝，晚了半柱香來到蕭衡軍帳之中。

　　他見我來，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不等我上前，他從案前起身，迎接過我手中的食盒，親自打開擺上。

　　看著兩個饅頭，一碗粥，外加一小碟雜菜。

　　蕭衡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勾起濃濃的笑容。

　　我想，他腦子是不是跳崖時，摔出毛病了。

　　東拼西湊的菜，又挑釁他的權威，他竟然還不生氣。

　　“坐。”

　　蕭衡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用膳了嗎？”

　　我像個木頭一樣站在原地，糾結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將軍，屬下想請假，回長陽城一段時日。”

　　蕭衡放下碗筷，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本將軍剛好也要回去一段時日，既然如此，你就同本將軍一起出發吧。”

　　聽他這么一說，我如同吃了蒼蠅一樣。

　　就是為了躲他，才要離開軍中的。

　　看來，我只能使出殺手锏了。

　　“將軍，屬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

　　蕭衡正襟危坐，目光如炬的盯著我。

　　話卡在喉嚨處，我不敢說了。

　　“說啊，只要本將軍能辦到的，一定如你所愿。”

　　他說這話時，眸光賊亮。

　　我咬了咬牙，“屬下心悅程副將，求將軍賜婚。”

　　都這樣了，他總該明白我的心思了吧。

　　咔嚓。

　　蕭衡手中的筷子斷成兩截，剛剛還春日般和煦的臉，立即變得烏云密布。

　　“你心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