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太安靜，這一路我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謝至開了多久。

　　直到謝至冷不丁地一句：“下車。”砸下來時，我才算是清醒過來。

　　我看著車窗外完全陌生的景象，忍不住問他：“這是哪？你為什么帶我來這里？”

　　謝至還坐在前面，聽見我說話，他隨意推了車內后視鏡一把，正好將我和他同時照入鏡中。

　　“不是你說的，每周四帶你來吃一次法餐嗎？”

　　說這話時，我看到鏡中他的眉眼冷厲，明明是同樣的五官，卻與我方才畫面中的少年完全不同。

　　我完全不記得我曾經和他做過這樣的約定，悶聲回他：“我不想吃了，直接回你家，我一會兒就搬出去。”

　　他回頭，用充滿厭煩的目光盯著我：“陳沅，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我已經記住了你所有的要求了，還不夠嗎？”

　　我不想和他理論，伸手去開車門，謝至卻先一步落了鎖。

　　“謝至，把車門打開！”

　　他閉了閉眼，妥協一般沉下肩膀，用盡量冷靜的語氣勸我。

　　“陳沅，別鬧了。我想過了，我已經習慣你了，我們不離婚了。我不會給她名分的，我們就這樣過下去不好嗎？”

　　他這一句話激起了我的怒意，我把包摘下來，扔在了謝至那張看起來可憎的臉上。

　　“你把我當什么？一個供你把玩的物件？供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謝至臉陰沉如墨，他將車窗打開，隨手將包扔到了外面。

　　我更氣了：“謝至，你給我撿回來！”

　　謝至倒笑了：“那你又把我當什么了？當我謝至是你養的狗嗎？你是什么頤指氣使的大小姐嗎？”

　　啪！

　　我忍無可忍，揚手給了謝至一巴掌。

　　車內頓時陷入了沉靜。

　　謝至大睜著眼睛，一側臉慢慢紅腫起來。

　　他可能也沒想到我會打他，但這一巴掌使我們兩個都冷靜下來。

　　“謝至，婚姻是我們兩個人的。它不是枷鎖，更不是你口中所謂的……我的要求，它是你我共守的家。”

　　我缺了一口的心在鈍痛，明明是我打了謝至，我卻比他還要痛。

　　謝至半側過身回頭看著我，默不作聲。

　　陌生的記憶撲面而來，像海嘯將我吞噬，使我喘不過氣。

　　我忽然想起來，高中的時候謝至坐我前桌，他也常常這樣回頭看著我，那時候他揚著眉，笑容充滿少年傲氣。

　　他說：“陳沅沅，下午籃球賽，你能不能只喊我的名字？”

　　他說：“陳沅沅，初雪那天也可以給你打電話嗎？啊……我當然只是想問你數學題，絕對不是因為好久不見，我想你了。”

　　我記得我被媽媽再婚的叔叔鎖在家里，是他砸碎窗戶強勢闖入，暴力阻止了欲行不軌的叔叔。

　　后來叔叔聲名狼藉，媽媽迫不得已和他搬家，臨走前她怨毒地咒罵我，將一切罪過都推到了我的頭上。

　　謝至將校服外套輕輕蓋過我的腦袋，隔著衣服，他與我相擁。

　　他說：“不是你錯，是世有惡人。”

　　他說：“陳沅沅，大膽地跑吧！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都會追上你的！”

　　十八歲的他，好像永遠站在光下，站在微風來的地方，朝著陷在黑暗里的我笑。

　　他喜歡叫我陳沅沅，他說這樣叫起來，會顯得可愛一點。

　　我永遠會為十八歲的謝至心動。

　　“但28歲的陳沅，不會再愛上28歲的謝至。”

　　我避開謝至想要為我擦淚的手，目光落在他淺棕色的雙眸上。

　　“謝至，既然不愛我了，就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