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作者:春曉|發(fā)布時間:2025-06-18 02:22|字數:4843
我和岑淵是亂世夫妻,昏君看中我容貌,以九族相脅,逼他換妻。
岑淵忍痛送出我,立誓必取昏君頭顱。
可我左等右等,倒等來他和別的女子有了孩子。
我只能假死出宮,從孤墳里爬出來的那一刻,卻聽聞他謀反成功。
將為我報仇的兄長,大卸八塊。
我不得已,換了副皮囊坐到他面前。
他說愿用現(xiàn)在所有,重換發(fā)妻真心。
我冷哂,長針刺進他胸膛。
薄情之人,配談真心?
1
時隔兩年,再次踏上進宮的路,我心里還是忐忑。
江瀾溫柔牽住我的手:“苗兒,你放寬心,太后娘娘人很好,肯定會喜歡你的。”
我摸了摸和從前天差地別的臉,緩緩點頭。
傳言太后被邪物魘住,許久沒睡過好覺,江瀾知我懂這些,讓我給太后看看,也借此讓我亮相。
進了長信殿,我要跪下行禮。
嬤嬤出聲打斷:“在太后娘娘這里,無須行大禮?!?
坐在貴妃榻上的老婦,兩鬢蒼白皺紋橫生,一雙慈悲目黯淡無光,盡顯疲態(tài)。
我有些驚訝,才不過兩年,她竟老成這樣。
江瀾向太后介紹我,示意我上前兩步。
我彎腰靠近太后,仔細檢查后搖頭:“太后娘娘并非被魘住,只是心中有結。”
太后眼中聚起些光亮,主動搭上我的手:“是個有本事的丫頭,難怪把江瀾迷的神魂顛倒,哀家沒被什么邪物纏住,只是太想呦呦了?!?
宋呦呦,天下難尋的好兒媳。
與她兒琴瑟和鳴,恩愛有加。
只可惜被廢帝生生攪散,只剩一副枯骨。
我虛虛垂目:“謝娘娘夸贊?!?
江瀾眉眼含情,也湊上前:“兒臣此生唯愛苗兒一人,能否請娘娘替兒臣和苗兒賜婚?!?
我和江瀾,在秣陵相遇。
我在街頭擺攤算命,他好奇來搭話,突遇刺客,我替他擋了一下,差點被砍掉右手。
鮮血與雨珠融在一起,他手中竹傘落地,驚慌接住倒下的我。
就這么生了愛慕,帶我回上京。
太后看向我腕上觸目驚心的疤痕,不知為何久久凝住,眼眶有些濕潤:“定是很疼吧?你能不顧自己危險救下江瀾,是個好姑娘,和呦呦一樣?!?
呦呦被廢帝囚禁時,也差點砍下自己的右手。
太后下旨為我和江瀾賜婚,江瀾很高興,止不住朝我傻笑。
離宮時,突然來了一位太監(jiān),說皇帝在御花園擺宴,請?zhí)蠛徒瓰戇^去,并點名要見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平靜下來。
江瀾卻面帶憂色,小聲同我道:“陛下鮮少與人親近,怎么偏偏趕上明儀皇后忌日要見你?”
宋呦呦死后,岑淵將她追封皇后,遺體入皇陵。
每逢祭日,必心情沉郁。
我垂眼,心中泛冷。
天子邀請,沒人敢不給面子,我和江瀾隨太后一起前往。
到了御花園,已經有不少人入座。
除了一些宗室近支,最耀眼的當數兩位王爺。
岑淵在位兩年,后宮一直空懸,也無兄弟姐妹,便封了兩位異姓王。
一是辰王江瀾,二是紲王馮石,別名宋十五。
我看向獨坐一側,把玩酒杯的十五,心情復雜。
他曾是宋家奴仆,我從斗獸場買來的瘦弱少年。
我入宮那日,他腰間別了一把毒刃跟隨,眼神狠戾說殺了昏君也不會讓我受辱。
我取下毒刃,讓他為自己活著。
那時,他滿眼不甘攥緊拳頭。
現(xiàn)在,成了岑淵的左膀右臂。
我不怪,只是難免唏噓。
很快岑淵入場,我坐在江瀾身側,盡量偽裝得平和。
宴會開始,卻聽鎖鏈叮當。
我抬眼看去,見宮人牽著一人過來。
鎖鏈自那人琵琶骨穿過,他衣衫襤褸,像狗一樣匍匐前進。
當看清他的面容,我呼吸一頓。
2
宮人牽著那人在宴上走了一圈,讓眾人觀賞。
到十五面前時,他發(fā)出一聲輕嗤,讓那人給他斟酒。
后者眉眼低垂,用布滿疤痕的手去倒酒。
十五突然打翻,讓他舔凈濺上他鞋面的酒。
宴上眾人都戲謔看熱鬧,那人一點點俯身,用舌頭舔凈鞋面上的酒漬。
十五又覺得臟,一腳踹在他臉上。
江瀾用身體擋住我的視線,在我耳邊解釋:“那人叫許執(zhí)清,是前朝國師,就是他向廢帝提議,用換妻挾制陛下,讓明儀皇后入宮受磋磨,陛下殺了廢帝后,留了許執(zhí)清一命,將他囚禁在偏殿折磨泄憤,今日是明儀皇后忌日,他定是不好過的?!?
我緩緩點頭,卻察覺一道灼熱目光緊緊盯著我。
等我抬眼,又消失無蹤。
岑淵一直在喝酒,不管底下的動靜,周身氣壓很低。
直至宴會快散場,太后出言提醒,他才想起說過要見我,隔著珠簾沉沉看過來。
江瀾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別害怕,眼中卻閃爍著激動的光。
我遮住腕上疤痕,盡量垂首上前。
每走一步,都格外煎熬。
我心中估算,如果現(xiàn)在動手殺他,勝算能有多大。
大概還沒碰到他,就會被兩側侍衛(wèi)摁住。
岑淵身上有很重的酒味傳來,是從前在將軍府,我最愛喝的桃花釀。
好在視線沒在我身上過多停留,只是聽說我深得太后喜愛,便趁著酒興封我為國師,住從前許執(zhí)清的太清殿,方便陪伴太后。
如此隨意就許諾國師之位,對許執(zhí)清也是一種折辱。
我要跪地謝恩,岑淵揮手打斷。
宴會散場,江瀾送我去太清殿。
我喝了幾杯酒,腳步有些虛浮。
他在我面前蹲下:“還有些路程,我背你吧?!?
我猶豫片刻,上了他的背。
宮墻高聳,孤月照地。
江瀾踩著青石磚,每一步都很穩(wěn),讓我想起許多過往。
我自小父母身亡,是兄長背著我走街串巷賣豆腐才養(yǎng)大我,最后卻如豆腐,分了好幾塊。
岑淵也背過我,我和他是岑老夫人,現(xiàn)在的太后說媒定親,總共見過兩次面就成親。
他身姿僵硬,背著我下花轎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還有許執(zhí)清,我被廢帝戲弄跌落冰湖,只有他出手相助把我背上來,那些孤立無援的煎熬日子,他成為我唯一的避風港。
我對他既怨恨又感激。
江瀾在太清殿宮門前把我放下,掌心輕撫我發(fā)頂:“苗兒真是個福星,不僅太后喜歡你,連陛下都對你另眼相看,往后也讓我沾沾你的福氣吧。”
他眉眼溫柔又真誠,我心底生出愧疚,不知該回什么。
“時候不早了,快歇息吧,前面有宮人給你引路,等咱們成親了我就搬來陪你?!?
我和他道別,拎著宮燈往前走,沒看見什么宮人。
倒是在轉角被一只枯骨似的手扼住脖子,拖進黑暗中。
“宋呦呦,我費盡心思給你換了張臉,把你送出宮,你又回來做什么?”
身后人像幽魂索命,冰冷呼吸噴在我耳側,瘦弱的軀體傳不來一絲熱意。
“回來報仇?!?
“報仇比自由還重要?那我為你做的一切算什么?”
“你不是為我,是為你自己!”我拿開他的手,轉身用宮燈照他的臉。
3
許執(zhí)清凌亂的枯發(fā)下,一雙黑眸沉如子夜,帶著悲涼望我。
他有個姐姐,生得美若天仙,被廢帝納入后宮。
許執(zhí)清深知廢帝秉性,故而提出換妻,把他姐姐推給岑淵,把我拉進這深宮。
見我被廢帝欺辱,他又于心不忍,教我相面分辨惡人,教我如何給廢帝下藥,躲避他的摧殘。
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減輕自己的罪惡。
我換臉逃出宮后,許執(zhí)清本想也走,但岑淵謀反成功,以為我死了,給她姐姐灌了一碗墮胎藥。
許執(zhí)清怕姐姐受折磨,便主動撞上岑淵,成為他的出氣筒。
他望我良久,突然沒力氣似的倒向我,枯瘦的手臂順勢環(huán)住我的腰。
不敢用力,只虛虛圈著。
腦袋枕在我肩上:“是我虧欠你,那我再幫你一次,我?guī)湍銡⒘酸瘻Y,你把我姐姐帶出宮,成不成?”
我張了張嘴,終是未言。
我不確定許執(zhí)清被囚兩年,還有沒有能力殺了岑淵。
翌日我去給太后請安,迎面撞上一個瘋婦。
她披頭散發(fā),面容癲狂抓住我肩膀:“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他那么小,不能離開母親的,你看見了嗎?”
隨后趕來的宮人將她扯開,驚恐跪下告罪,說女人是前朝的許美人,腦子有問題一直關在冷宮,因宮鎖年久失修,才叫她得了機會跑出來。
她就是許執(zhí)清的姐姐,許妙言。
我盯著她的臉,驚駭到回不過神,任由宮人將她拖走。
“嫂嫂可別被嚇住,宮里這般下場的人多得是?!笔遄院笞邅?,聲音嘲弄,“要說讓人記憶猶新的,還是明儀皇后的親兄長,被大卸八塊,聽說腦袋都被一刀劈開,尸首一塊塊沉江喂魚,連投胎都不能?!?
我死死攥緊雙手,用疼痛逼自己清醒,側身看十五。
他狹長的眸子亦是緊緊盯住我:“嫂嫂說慘不慘?”
我舌尖咬出血,還是沒忍?。骸奥犝f紲王是宋家仆人,怎么沒給你主子報仇,反而傍身仇人?”
有風掠過,刮起蕭瑟空響。
十五的眸子,重重顫了兩下。
這天夜里,許妙言投井自盡了。
這則消息就像細小的石子投進深湖,太微不足道了。
足以激起千層浪的,是許執(zhí)清刺殺岑淵。
岑淵嗜酒成性,許執(zhí)清在酒中下了無色無味的失心散,讓他生了幻覺,看見宋呦呦。
看得見但摸不著,岑淵瘋了一般怨恨罪魁禍首,沖進偏殿鞭打許執(zhí)清,反被他用毒刀扎進胸腔。
太清殿與囚禁許執(zhí)清的偏殿離得很近,我第一時間趕過去。
看見許執(zhí)清與圍剿他的禁軍廝殺,拼命往外跑。
他給我遞過消息,指了一條可以帶他姐姐出宮的路,不等我有動作,許妙言就投井自盡了。
我也沒想過,他動手這般干脆。
看見我的那一刻,許執(zhí)清忽然停住了。
沾了血珠的長睫下,有悲寂,也有釋然。
朝我的方向動了動唇,說的是:“欠你的,我還了。”
可真的還清了嗎?
穿著軟甲的岑淵自黑暗中露面,同時一支利箭從后射來,穿透許執(zhí)清的心臟。
很準,準到我一時恍惚。
箭貼著我的臉頰劃過,帶出一道口子,血珠似淚墜落。
許執(zhí)清轟然倒地,眼中浸滿不甘。
他胸前溢出的血,順著磚縫淌到我腳下,有人把我往后拉了一把,力道很大。
我轉頭,看見持弓而來的江瀾。
4
“陛下,臣就說這個許執(zhí)清一直在找機會謀害您,事先布下了這局,還真讓我猜中了!”
他臉上邀功的表情,讓我覺得陌生。
而岑淵一言不發(fā),盯著許執(zhí)清的尸體不知在想什么。
眾人散去,江瀾送我回太清殿,才注意到我臉上的傷口,手足無措道歉。
“我只怕許執(zhí)清會傷你,才情急射出那一箭,沒想到會傷你,對不起,疼不疼?”
我沉默看他,一路上都在想他布了什么局,推動哪一點。
許執(zhí)清的死,是他想要的嗎?
“苗兒,你生氣了嗎?”江瀾小心翼翼問我。
見我搖頭,他松了一口氣:“我陪你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我拒絕了,一人回到寢殿,看見窗前多了幾棵梅樹。
我停下腳步詢問,填土宮人回是江瀾讓栽的。
說是稀有品種,花開時浸血一樣艷紅,我一定會喜歡。
我想到什么,拳頭微攥。
第二日江瀾帶了禮物來賠罪,是禮部繡好的嫁衣,款式與我和岑淵成婚時,竟然大差不差。
江瀾說這是上京最流行的款式,讓我穿上身試一試,哪里不合適再讓禮部修改。
“苗兒,我真想看看你穿上嫁衣的模樣?!苯瓰憹M眼愛意與期待。
我拗不過,換上嫁衣。
宮人突然來稟,說岑淵犯了瘋病,把自己關在寢殿不讓任何人靠近。
江瀾同我解釋,宋呦呦死后,岑淵從未在外人面前展露過悲傷,但他精神長期緊繃,有時會失控把自己關起來,輕則打砸東西,重則割腕自殘。
“事關龍體安危,太醫(yī)署那群庸醫(yī)根本指不上,苗兒,你能不能過去給陛下看看,他是不是被明儀皇后的冤魂纏住了?”江瀾眉眼焦灼,抓著我的手詢問。
“那我先換身衣服?!?
“就這么去吧,都是為了陛下,他不會怪罪的!”江瀾推著我往外走。
我半推半就,進了岑淵的寢殿。
殿中一片死寂,滿地酒壇殘碎。
岑淵閉眼躺在榻上,褪去帝王裝扮,只穿了件尋常外袍,大敞的領口露出布滿疤痕的胸膛,懷里抱著宋呦呦的靈位。
他行軍打仗小半輩子,耳朵最為靈敏。
我剛靠近,一個酒壇就砸過來,在我腳邊碎裂凋零。
我在想,為我報仇被大卸八塊的兄長,是不是也如這般?
“朕不是說了,誰也別進來,想死……”岑淵陰鷙睜眼,與我對上視線的那一刻,愣住了。
大概是似曾相識的嫁衣,讓他晃了神。
我垂首行禮:“辰王怕陛下出事,讓臣來看看?!?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淡淡收回視線:“既然國師有本事,那就過來看吧?!?
除了換臉,我吞沙磨壞嗓子,打斷雙腿重組身量,可以說和之前找不出半分相似的地方,不怕和他近距離相處。
我依言走上前,手里扣了枚毒針。
這是最好的機會,我不想錯過。
每走一步,都似乎在宣告死亡。
不是我,就是他。
“傷口疼嗎?”岑淵突然開口。
半張臉隱在昏暗的光線中,瞧不清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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