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豆娘用力掙扎幾下沒掙開，又換了副可憐兮兮的面孔。

“母親，兒媳好生害怕！”

華夫人尖利的指甲刮過她白皙的臉蛋，火辣辣得疼。

“你裝可憐這招只能糊弄王爺，在我面前可不管用！”

徐豆娘忍著痛，目光落在與她有四分相似的丫鬟身上。

“母親，你這是要去給王爺送女人？兒媳才和王爺新婚不過四五月，正是郎情妾意時，你怎能往王爺房里塞小妾呢……”

話音剛落，徐豆娘眨巴著眸子，流下兩滴清淚。

看起來，還真叫人以為她對王爺情根深種，無法接受王爺觸碰其他女子。

華夫人滿意地勾起唇角。

“我是王爺名義上的母親，可犯不著做這些，含煙另有用處。”

叫含煙的丫鬟媚眼如絲，望向徐豆娘的眸底盡是挑釁。

華夫人又放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狠話。

房門推開，另一個美貌丫鬟走進來。

“夫人，王爺剛應酬完回府，吃了些酒，快要去西廂房安置了。”

華夫人點了下頭，目光落在滿臉茫然的徐豆娘身上，笑意逐漸陰狠。

“昭華公主，你不會以為王爺真的很愛你吧，你信不信，我當著你的面把其他女人送上床榻，將你這個蠢女人換掉，王爺根本察覺不出，因為他一點也不在乎你。”

徐豆娘心中大叫一聲不好，卻被一條黑布蒙住雙眸，轉眼間失去知覺。

黃昏時分，西廂房籠罩著淡淡的燈光。

端王扶著疼痛的額頭，沉重的步伐在廊下響起。

今日見了幾位朝中重臣，一時興起喝多了。

豆娘最受不了酒味，還是先在西廂房醒了酒再回臥房吧。

他推開門，一陣曖昧的香霧拂面而過，瞬間清醒過來，眸底殺意畢露。

在朝廷和沙場縱橫多年，樹敵頗多，也遭受過不少明槍暗箭。

無論是誰，膽敢找上門暗算，他必定將此人全家送入地獄。

端王步入室內，危險地瞇起眸子。

繡著鴛鴦交頸的帳子紅艷艷的，倒映出窈窕的女子身影。

“王爺，妾身等你等得都快睡著了。”

等等。

聽聲音似乎不大對勁。

端王眸底有些燒紅，拉開帳子，躺在被窩里的卻是個陌生女子。

而真正的徐豆娘——

端王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的豆娘被五花大綁地困在床榻的另一側。

嘴里塞著塊破布，兩只杏眸里盈滿淚水，紅通通的，像只可憐的小兔子。

端王的手停滯在半空中，仿佛聽到了胸腔里破碎的聲音。

震耳欲聾。

含煙潔白如蓮藕的手臂環住了端王的脖子，笑聲嬌柔得能出水：

“王爺，怎的回來晚了？”

說這話，含煙的纖纖玉手順著端王身上華美的官袍一路向上，微涼的指尖沿著他的鎖骨打轉。

這女人的身上只有脂粉香味，沒有殺氣，她不是殺手。

那么，就是誰送到他床上的玩物了。

端王的眉眼間蒙上一層陰翳，帶著笑意開口：

“夫人，今日好興致啊。”

那含煙以為自己蒙混過關，便越發大膽。

含羞帶臊地鉆進端王的官袍里，她姣好的身子隔著薄如蟬翼的內衫，仿若隔靴搔癢般輕輕蹭著他。

嚶嚶地咬著他的耳垂，“王爺叫妾身好等，該怎么罰？”

端王想知道她的目的，虛與委蛇，“自當是悉聽尊便，任由夫人處置。”

得此話，含煙遂將端王推至窗欞旁，抬起白皙的yù tǔi就酥跨在他的腰上。

她在他耳邊呵氣如蘭，“王爺，給妾身一個孩子吧。”

絲毫沒有注意到端王眼底濃濃的厭惡。

“呵”，端王一聲輕笑，反客為主，將含煙一把端到榻上。

卻就在含煙等著一汪甘露的迷蒙時，卻被端王死死的掐住了脖子。

“我是瞎了，不是死了。找我要孩子，你這賤人也配？”

眼看就要斷氣，含煙睜著通紅的雙眼求饒，“王爺……饒命……”

“誰派你來的？”

“老夫人……”

又是華夫人。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作妖破壞他和徐豆娘的關系了。

陷害豆娘不孝便罷，還要送女人妄圖搶占豆娘的地位。

端王縱使再好的脾性，終究忍無可忍。

對這位與他朝夕相處十幾年的母親，當真是失望至極。

他的雙唇微微顫抖著，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含煙身后。

那里有徐豆娘充滿絕望和委屈的眼神。

她支支吾吾的，根本沒有辦法說話。

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里墜落，無聲無息地掉在枕巾上。

正如同前世，豆娘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的模樣。

直至她死后，無數次午夜夢回，他都忘不掉她的美好。

此時此刻，豆娘被逼著觀看自己夫君和其他女人交歡。

她那么深愛著自己，必定猶如萬箭穿心，痛苦不堪。

端王的心像是被攥緊了，聲音透著徹骨的寒意。

“給我滾出去。”

端王已然動了怒，額間青筋暴起，一把將含煙掀翻到床下。

含煙喘著粗氣，落荒而逃。

端王倒抽了一口冷氣，手微微發顫。

明明徐豆娘的臉近在眼前，卻無力觸碰她，不由心如刀絞。

他退出廂房，把銀環叫過來。

“里面臟得很，去收拾一下。”

銀環剛進屋，瞧見主子被綁在床上，嚇得趕緊去給徐豆娘解繩子。

“王妃，奴婢看見王爺動了好大的肝火，你沒事吧？”

徐豆娘重獲自由，吐出嘴里的破布，目送端王的背影遠去。

她大概猜到了端王會看穿華夫人的陰謀，反正也逃不脫了，索性裝出對他情根深種的樣子。

灑一把眼淚，裝裝可憐，也好籠絡他的心。

沒成想，他還真有定力，美色當前都能坐懷不亂。

夜色清涼如水，徐豆娘收拾干凈，躺進了端王的懷里。

“王爺怎知今日那人不是我？”

“你放心，即便我盲了眼，也還記得你身上的味道，沒有人可以取代你。”

徐豆娘假裝感動，抱著端王的手又緊了緊。

“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愿王爺另有佳人相伴，永生勿念。”

端王聽到此話想起前世的生離死別，越發憐惜，冷凝如霜的夜色里眼睛濕潤。

“你不會死的，我會護著你，哪怕你到了鬼門關，我也要去跟閻王搶人。”

徐豆娘躲進被窩里強忍著不笑出聲。

鬼門關？我當然不去，該死的明明是你們啊。

這回，他們母子總該離心了吧。

在天將將亮起的時候，端王將衣衫不整的含煙扔到了華夫人面前。

“母親，這便是你送到我屋里的人？”

華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里要把含煙罵死了。

這個沒用的東西，連個瞎子都糊弄不了。

“王爺你別生氣，母親也是看你近日勞累，怕公主笨手笨腳，伺候不了你。”

“華夫人，本王何時說過需要女人了，更何況還假裝成王妃這等下作手段。”

端王突然變了稱呼，打得華夫人措手不及。

華夫人一見端王氣得雙眼猩紅，嚇得連話都說不清了。

“王……王爺，母親做得或有不妥，但也是為了你好啊。”

端王最恨的不是華夫人安排個女子勾引他。

而是華夫人以為自己眼瞎，便將他當傻子似的糊弄。

他也曾是權傾朝野的霸主，若不是怕功高蓋主，惹來皇帝忌憚，何必在人前偽裝眼盲。

可華夫人呢，非但不能理解他的用心良苦，更是利用他的眼盲，三番兩次羞辱他最愛的女人。

豆娘是如此的懂事乖順，因為他在王府艱難求生，受盡苦楚。

他又怎能忍心，眼睜睜看著華夫人對豆娘百般摧殘，將她一步步逼上死路。

所以這一世，他不會再忍了。

“夫人，公主是本王決定白頭偕老的妻子，若是你再敢傷害她分毫，別怪我不顧多年來的母子情分。”

端王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話，顧不上華夫人哭哭啼啼，拂袖而去。

他叫來徐管家，將含煙和另一個丫鬟被痛打一頓，剝光衣服扔出門外。

徐豆娘望向漫天飄落的雪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來寒冬臘月，兩個弱女子在雪地里怕是一刻鐘也撐不過。

怪就只怪她們沒有自知之明，跟錯了主子吧。

大雪紛飛，覆蓋了整座王府，年關將至，府內卻無半分喜慶的氛圍。

大多下人都察覺到了，端王和華夫人兩位主子之間，已經裂開一道不大不小的罅隙。

且這道罅隙還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華夫人有心與他和解，親自做了端王幼時最喜歡吃的豌豆黃，派丫鬟送去。

但都被端王的冷眼擋了回來。

徐豆娘暗中讓徐管家盯緊華夫人，自己陪在端王身邊，繼續扮演他的解語花。

每晚燭光熄滅，端王閉上雙眸，時不時會被夢魘纏身。

有一次甚至抓住了徐豆娘的手腕。

“……豆娘，你再等等我，我總有一日會向你解釋清楚。”

徐豆娘從他的臂彎里抬起頭，眸底泛起森然的寒光。

前世，她也察覺到端王是故意裝瞎，仍然拼命為他遮掩，卻至死都得不到一個解釋。

不過沒關系。

她不需要解釋了。

既然端王這么喜歡裝瞎，不如就真的讓他雙目失明吧。

畢竟這王府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端王是沒眼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