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

溫婉嗎？

在江硯文從不覺得溫老師溫婉。

她是極端的、瘋狂的，讓人避之不及的。

他尊敬她的學術造詣，卻也無法理解，作為一個母親，她怎么會因為丈夫的背叛，把氣都撒在年幼的女兒身上。

那么小的溫藝玫，面對那么大的變故，卻總是笑得熱烈鮮活。

但她眼底的悲傷和冷漠，逃不過江硯文的眼睛。

他好心疼。

他好想安慰她，抱抱她。

可每次伸出手，她就會豎起尖刺，將他隔絕在外。

她就像一朵孑然獨立的帶刺玫瑰，開得熱烈，美得孤艷。

江硯文好像明白她將自己拒之門外的原因了。

“你和你媽完全不一樣。”

他將自己整齊地包裹在被子里，卻將思緒對她全盤托出：

“藝玫，溫老師她不是個好母親，但你是個好女兒。”

“我對溫老師只有尊敬，甚至沒有憐憫。她不應該那樣一蹶不振，深陷在你爸留下的泥沼里不可自拔，忘了自己還有為人母的責任。”

“而你是不同的，你堅韌，陽光，甚至在那么小的時候，就承擔起照顧母親的責任。”

“我……照顧溫老師，是為了幫你卸下本不該壓在你肩上的重擔。”

江硯文沒能說出心疼二字。

他總覺得，那時她還太小。

他無法驗明，自己心底滋生的愛意，是何時開始生根發芽。

他擔心說出口，溫藝玫會無法接受。

溫藝玫心里有一股暖流流過，竟然有人能那么真切地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心疼她。

她拉著被子，蓋過半張微紅的臉。

“我相信你……江老師。”

溫藝玫知道，這么真誠的江老師不會騙人。

他確實不喜歡媽媽。

但她也不敢問，江硯文為什么要幫自己。

可能是覺得她一個小女孩，有些可憐吧？

那他和自己結婚……又是因為什么？

總不能是喜歡她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小女孩吧。

他們初見的時候，她才八歲，是個小豆丁。

哪個十八歲男生不把八歲的小女孩，當成小妹妹啊。

溫藝玫！你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呀！

興許江老師就是心里沒有情啊愛啊的這些情緒，只是為了報恩，完成媽媽給他布置的任務呢。

真不明白，媽媽為什么要立這種遺囑。

只是因為覺得江老師靠譜嗎？

溫藝玫靜悄悄挪到床邊，掀起被子，小心翼翼地偷看在床邊打地鋪的江硯文。

他雙目緊閉，睫毛微微顫抖，呼吸均勻。

看起來是睡著了。

天都快亮了，他一夜沒睡，估計是困得不行了。

腦海里浮現出他昨晚來接自己的畫面。

他在雨中抱著她，在她吐了滿地后，溫柔地擦拭她嘴角的殘渣，她洗澡時，他那樣笨拙地登在門口……

江老師，你知不知道。

那個小女孩，很早就喜歡你了。

媽媽，你也看出來了，是嗎？

想起母親，溫藝玫的鼻尖一陣酸澀，漸漸爬上一抹紅暈。

這么多年，她都是努力克制，不讓眼淚肆意流淌。

可看著江硯文的睡顏，耳邊回想起他溫柔的安慰。

她突然好想在他懷里哭。

溫藝玫是個行動派。

她掀開被子，像只貓一樣，墊著腳尖下了床。

緩緩來到江硯文身邊，蹲下身子，抱著膝蓋看著他。

他的睫毛好長，鼻梁好挺，嘴唇好潤。

就是發絲有點亂，遮住了他好看的額頭。

溫藝玫抬手去撥開那縷發絲。

江硯文的呼吸有那么一刻加重，她嚇得立馬噤了聲，呆里在原地一動不動。

要是能迷暈江老師就好了。

這樣她就能為所欲為了。

“江老師？”她試探著喊了喊。

沒有回應。

看來睡得很熟。

“江老師，您睡著了吧？”

溫藝玫確定再三，等了半分鐘，才縮著脖子，像只偷腥的貓，抬手去扯他身下的被角。

她的動作很輕很慢。

江老師這么累，應該不會被吵醒吧。

她就躺一會兒，就一會兒。

在江老師醒來之前，她就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被子被溫藝玫掀得半開，這比想象中的容易。

她咽了口口水。

下一步就是怎么躺進去了。

她想了一會兒，把被子半疊在江硯文身上，然后自己躺在他身旁的地板上。

隨后像一個毛毛蟲，靈活地扭動身軀，平移至江硯文身側，與他保持八厘米的距離。

她不敢再靠近了。

感覺身側人的呼吸更重了。

是要被自己吵醒了嗎？

他要是醒了，她要怎么解釋自己在做什么？

就說……就說自己夢游吧！

有了理由，溫藝玫的動作大膽了起來。

她用兩根手指夾起疊在江硯文身上的被子，蓋到自己身上，然后像個僵尸一樣，躺得筆挺，屏住呼吸，連腳指頭都繃緊了。

她不知道，江硯文早就醒了。

他剛剛是差點睡過去了，但她下床的那一刻，他就醒了。

在她叫自己的時候，他突然很想裝睡，看看她那么躡手躡腳，是想做什么。

但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是要鉆到自己被子里！

這下，江硯文更不敢動了。

他從縫隙里看到她撿起了自己壓在身下的被角，便不動聲色抬起了左半邊身子。

他不敢抬得太明顯，但也生怕她扯得太累。

早知道就不把被子壓在身下睡了。

等到溫藝玫平躺在自己身邊，緩緩向他身邊蠕動。

江硯文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他感覺自己的臉躺了起來，連帶著渾身都灼熱了。

甚至……

他怎么這么不爭氣，這就有了反應。

要是被溫藝玫發現他是在裝睡，還起了歹心，她會不會生氣？

深呼吸，深呼吸……

江硯文不由得加重了呼吸，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溫藝玫還以為自己差點吵醒他，停頓了兩分鐘后，才繼續動作。

她閉著眼，給自己蓋好了被子。

又以每秒0.01cm的速度，把頭緩緩湊向江硯文的手臂。

同時，江硯文意識到她的意圖，以每秒0.02cm的速度，讓人無法察覺地把手臂湊了過去。

貼上了！

他睡覺時，穿得是無袖的白色背心。

手臂處的皮膚傳來她臉頰的觸感，那么柔軟，那么溫暖。

癢癢的，暖暖的，甜甜的……

他渾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肱二頭肌緊繃得不像話，左手的拳頭緊緊握住。

忍住！

江硯文，你要忍住！

你現在在睡覺，你睡著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