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云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剛剛睜開眼睛就撞進了一雙盛滿了急切和擔憂的深邃眼眸中。

“云溪，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裴慕風看到聶云溪醒來又驚又喜，聲音竟然哽咽了幾分。

聶云溪看著面前滿眼血絲，衣服皺巴巴，下巴也冒出了胡茬的裴慕風，心中一軟。

第一次有人在她生病的時候守在她身邊。

她生病醒來的時候面對的不是空蕩蕩的漆黑房間，也不是父母或者親戚嫌棄她麻煩的厭惡眼神，而是毫不掩飾的關心和焦急。

她抬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撫摸裴慕風的臉頰，在他下巴的胡茬上摩挲兩下。

裴慕風的耳尖泛紅，但是卻沒有躲開，反而仰起下巴，方便她摸得更順手。

聶云溪色瞇瞇地看著這樣的裴慕風，只覺別有一番風情。

一下子能理解了現代那些糙漢文學，男人留了胡子，確實有點不一樣的味道了。

裴慕風握住聶云溪摩挲自己下巴的手，只覺聶云溪看著自己的眼神都是心疼。

“云溪，我沒事，只是這兩天太擔心你了，才一時顧不上梳洗。”

這個傻女人，竟然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心疼他形容狼狽。

聶云溪看了看自己被包成粽子的右手，思緒快速回籠，昏迷前的記憶涌現。

“我睡了多久了？”

一張口，嗓子啞得厲害。

裴慕風立馬倒了一杯溫水，輕輕扶起聶云溪，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前，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心中一陣疼惜，她嗓子都這么啞了，還想著跟他說話，一定是太掛念他了。

“慢點喝，別急，你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

“大夫說手上的傷沒有大礙，萬幸沒有傷到筋骨，體內的毒雖然解了，但還是導致了身體虛弱，所以才會睡了這么久。”

聶云溪咕嘟咕嘟灌了一杯水，感覺嗓子好點了，回想起昏迷前的一顆解藥，在她和聶清漣之間二選一，她躊躇了一會兒，輕輕開口：

“聶清漣，她怎么樣了？”

她從不覺得證明裴慕風對她的愛需要靠犧牲另一個女人的性命，若是聶清漣真的死了，她這輩子心里都不會安心。

“放心，她沒事，我后來快馬加鞭帶她去了東宮，求太子讓東宮最好的太醫加急研制解藥，又用東宮里已經成了人形的千年人參吊著命，總算撐到了解藥被制出。”

“現在她已經在自己院子里休息了。”

聶云溪聞言松了一口氣，她看了一眼燭光下裴慕風幾乎能滴出水的溫柔雙眸，不禁看呆了。

現在的裴慕風和平時的樣子實在是太反差，整個人從清冷的冰山變成了春水，俊美的臉如同神祇般完美，又因為眼下的青黑和胡茬又帶了幾分頹廢的味道。

“你……為什么要選擇救我，明明我之前……”

明明之前原主對他多番羞辱傷害，她穿過來以后一心想著離開，還被他誤會了跟裴驚寒藕斷絲連。

無論聶清漣私下里如何，但是明面上都是楚楚可憐的清冷堅韌小白花，他們還是原書官配，他竟然會在那個生死時刻選了她。

畢竟當時那種情況，吃下解毒丹肯定會安然無恙，而去東宮求醫則是碰運氣，很容易就會丟了性命。

裴慕風長長嘆息一聲，輕輕把聶云溪攬在懷里，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云溪，成婚之前的事，我信你是有苦衷的，信你說的那個……回避型依戀人格。”

“還有裴驚寒，都是他賊心不死，一直纏著你，勾引你。”

“你對我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你為了我以手握刃，從此我便永不相負，我就知道，你也是心悅我的。”

聶云溪的睫毛輕顫，他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她用手握住刀刃的行為現在自己想想都后怕，但是當時就像是本能一般，還沒來得及思考身體便做出了選擇，這就是喜歡嗎？

他們是互相喜歡。

這個認知讓聶云溪的心頭綻放出煙花。

“可是，聶清漣也救了你啊，為你擋了一箭。”

裴慕風小心地避開她的傷處，把她攬得更緊，“可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重要，最親密之人。她對我有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會報恩，哪怕她死了，我以命相賠都毫無怨言。但是我絕不可能用你的犧牲，你的性命來報這個恩。”

“否則我裴慕風便枉為男兒。”

聶云溪聽得心里一暖，忍不住回抱住他勁瘦的腰。

這個男人，三觀比五官還正。

可能人在生病的時候會比較脆弱，又可能是此刻的裴慕風實在是太溫柔，聶云溪想到這些日子的種種，忍不住鼻子一酸。

“那你之前還把我禁足，還克扣我的份例給聶清漣，天天讓我啃比石頭還硬的涼饅頭，縱容那些人欺負我！”

說著說著就委屈巴巴地掉眼淚。

其實委屈她從小到大受得可太多了，就連職場上的經驗也都是靠一次次的委屈換來的，她都習慣了，從未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此刻，她卻第一次試著把不滿說出口。

裴慕風的眼神一凜，周身氣息一下子冷硬起來，“克扣你的份例？讓你吃涼饅頭？我把你禁足只是怕裴驚寒再糾纏你，也是氣你和他私下見面，所以才如此，我明明吩咐過不許苛待你，一應待遇如常，這群狗奴才怎么敢這么對你！”

怪不得，她幾天的時間就瘦了那么多。

原來在吃食上那么挑剔的一個人，怎么能吃得下那些殘羹剩飯。

想到這里，洶涌而來的心疼和愧疚幾乎要裴慕風淹沒，他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擦拭聶云溪眼角的淚，那些淚珠明明那么小，卻砸得他心頭生疼。

“云溪，都怪我不好，我不該跟你賭氣，才讓那些小人有了可乘之機欺負你。”

“你放心，以后你說什么我就信什么，這次的事我也一定徹查，給你個交代。”

聶云溪點點頭，吸了吸鼻子，心里舒服多了。

原來他不是故意克扣她的，都是聶清漣在胡說八道。

抽泣了一會兒，聶云溪猛地反應過來，不對，聶清漣給裴慕風擋箭是正常劇情，但是那個忽然出現的刺客又是怎么回事？

她也清晰地意識到，小說劇情至此已經完全失控了。

裴慕風不愛聶云溪，愛上了她。

原本的一伙刺客也變成了兩伙。

“裴慕風，刺客的事查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