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根煙，已經被她在禮堂外抽了。

楊默不理會她，兀自慢條斯理地抽著煙，目光落在泛黃的落葉上，頓感秋意襲人。

要不到煙，方離也沒有糾纏，她推開車門下車：“謝謝楊隊長出手相助，我打車回去。”

她從來都是不希望麻煩別人的人，欠人情，是最還不起的東西。

“站住。”

楊默偏過頭看向她，一聲冷喝制止了她下車的動作，方離的手搭在車門上，有些好笑地問楊默：“你該不會還想要我跪地千恩萬謝才行吧？”

這話自是調侃的。

他沒有在意，直接問她：“你去老五的悼念會做什么？”

要說這個女人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她給他的感覺，卻又那么奇怪。

這女人真是奇怪，她單單地站在那里，就能讓人覺得，從那漫長的歲月里走過來，她背負著的，不僅僅是一段時光。

還有關于青春，關于未來的沉重往事。

楊默的腦海里面始終回旋著秋山之在他將要離開的時候的那句話，歷史總是以荒誕的方式重復著昨天的故事，讓無辜的人，無路可走。

她真的是無辜的人？

這一點，楊默始終沒有定論。

方離的身子慢慢地靠回了椅背，聲線提起來，無比縹緲：“這幾天我常做夢，夢見陰雨的天，夢境黑色的雨傘罩在頭上，夢見他的模樣。”

停了一下，她自嘲地說：“或許是我覺得，去一趟他的追悼會，能夠讓我心安吧。”

男人沉默了一會，聽著她略是自嘲的話語，心中有些怪異的感覺，出口的話語卻還是冷冰冰的：“你是良心不安了吧？”

楊默的話，還是帶刺的。

“的確是良心不安呢，要是知道他有此一劫，當時就應該讓他送我一程。”方離落寞地笑笑，很是可惜。

知道楊默對她的懷疑，她始終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禮貌疏離地告別：“告辭了楊隊長。”

她開了車門下車，動作卻在那一刻停頓住，下意識地彎腰捂住腹部，身體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楊默就算是鐵石心腸，也不可能無動于衷。

伸手把她重新拉回了椅背上，這才看見她的額頭上已經冒了細細的汗，皺著眉頭，看起來很是痛苦。

她捂著腹部弓著身體，看起來下一刻就要疼得暈倒。

楊默沒說什么，啟動車子就帶著她前往最近的醫院。

也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的這么多好心，對自己的嫌疑人這么關心備注，扶著她下車給她掛急診交醫藥費。

直到她一系列檢查后掛上點滴，他這才能夠停下來。

臉色發白的方離靠在病床上，卻還有力氣調侃他：“我還以為楊隊長不屑于救我這樣的女人呢！”

楊默這個人，看起來冷漠，良心卻是極好的。

他靠在窗前冷冷地看著她，醫生說她有多年的胃病，稍微一個照顧不好便要引發不可收拾的后果，這個女人卻敢一整天都不進水米。

他轉過頭去面向窗外，硬硬地說了句：“我救你，是因為你有價值，要是你死了，我怎么找藤席，所以，你必須要活著。”

“別裝了，你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人。”

很多年之后，方離偶爾會想起今日她的這一番言論，才發覺她傻得太過于自以為是。

楊默的狠心，是極致的。

全部極致的，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