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披的是上好的狐裘，是春禧姑姑一針一線趕制而成，此刻冬風簌簌響著，亦不覺半分寒意。

　　少年雙肩落滿了雪，倒將那件古板無奇的黑衣襯出些生動來。

　　他神情脆弱得仿佛再過幾個瞬息，便要終結消失在這天地間。

　　然而我靜靜看了半晌，無聲緊了緊裘衣，沒什么上前施援的心思。

　　直到母妃的聲音遠遠傳來。

　　瘦小的身軀跪得端正，少年沒有回頭。

　　我轉過身，只看見她慌忙跑動下，頸間無意露出的點點紅痕。

　　“阿姒(si)，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叫母妃好找。”

　　我母妃生得漂亮，她關切的音調清軟，將一番教訓說的好似撒嬌。

　　我溫順牽住她伸過來的手，“母妃。”

　　“嗯?那孩子是何人，這冰天雪地的，八殿下竟就這樣讓人跪著?”

　　漂亮的宮妃輕輕皺起眉，我困惑的抬眼，看清了她眼底難掩的心疼與憤怒。

　　“也是個可憐人”

　　“春禧，你去將那孩子帶回湘云宮喝些熱湯，八皇子那邊……我到時，托太子殿下與他說……”

　　她后半句音調極低，未待我細細琢磨，幾息間便散盡在風里。

　　天地間俱是清冷，鉛灰的云層重重壓下來，掀眼望去，入目間盡余茫意。

　　春禧上前輕輕將他扶起走近，少年恰在此時抬眸一瞥，對上我冷淡的眉眼。

　　我清淺打量的目光沒有半分溫度，他抿著唇回以注視，稚嫩精致而幾無生機。

　　雪下得愈發大，細密的雪花略微模糊了視線。我淡淡收回目光。

　　少年一張臉蒼白，沒有任何表情。

　　……

　　許多事起得倉促。

　　那年我六歲，正是御花園梨花盛放，壓枝欲低的時候。

　　太子那色yù滔天的畜生，雖才及弱冠之齡，卻瞞著帝后浸淫煙柳之地多年，齷齪的東西學得不少。

　　這日下午，我堪堪拜別樓玉書，稍許困頓的回到母妃寢殿前，還未待喚出一句“母妃”，便被里頭熟悉的男音喝的一頓。

　　“蕩婦！你區區一個宮婢，在孤面前還拿什么喬?你渾身上下哪一處孤不曾仔細把玩過?！又裝什么貞潔烈女！”

　　清脆的耳光響起一連串。

　　我動作頓了一瞬，隨即步伐輕緩的踏進殿內，捻了捻指骨，細細思慮著胸口噴薄的燥意。

　　我本以為只有太子一人，然而屏風之后、寢榻之上，二皇子、四皇子，竟俱是衣不蔽體，急不可耐的模樣。

　　母妃的雙頰被太子兩指用力扣住，她面色漲紅，已然呼吸不暢。

　　還真是、荒唐。

　　我步履不停，無聲無息走至榻前。

　　“誰?”

　　二殿下倒是敏銳，厲色回頭，瞧見我，臉上忌憚卸去，換上一副不懷好意的神色。

　　所有人停了動作，下流的淫邪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我就這樣靜靜看著母妃，看她驟然發瘋似的掙開束縛跌下床來，然后將我往身后推開。

　　“殿下恕罪！這是……這是妾身的女兒，如今還不足六歲，并非無意冒犯各位殿下！望殿下恕罪，妾身愿替她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