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霍凜結婚的八年里。

　　他聲名大噪，拿下影帝獎杯，星光無限。

　　他只有在需要解決生理需求時，才會回到家找到我。

　　在他第三次在我耳邊叫出新戲女主角的名字時，我決定離婚。

　　騙他簽下離婚協議書后，我一走了之，人間蒸發，引得全網歡呼。

　　霍凜卻一反常態。

　　在我的小號微博下評論，“回來，求你。”

　　1

　　離開前夕，霍凜像瘋狗一樣折騰了我一整夜。

　　作為他的妻子，我賣力討好，讓他盡興。

　　可情至頂峰時他卻在我耳邊叫著蕭萱的戲里名字。

　　蕭萱是他新戲的女主角。

　　拍戲四個月。

　　殺青第三天，霍凜還沒從戲里走出來。

　　他總能將現實生活和戲搞混。

　　第一次這樣是五個月前。

　　后來隔三岔五，都會在我身上喊著戲里的名字，他總說是入戲太深出不來。

　　我信了一次又一次。

　　抬頭索吻時，他回吻了過來，但很輕，很迅速。

　　敷衍意味很濃。

　　枕邊的手機亮了。

　　他快速抽離，翻身去查看。

　　屏光落在那張姣好的面容上，愈顯得他唇角的笑更刺眼。

　　這種笑，他已經好些年沒給過我了。

　　獨角戲的婚姻我自己苦苦支撐了多年。

　　到今天。

　　終于有了一絲疲倦感。

　　“霍凜，我們離婚好嗎？”

　　他敲擊屏幕的手沒有停下，更沒有將這話放心上。

　　“離婚？別開玩笑了。”

　　在外人看來，我是頂流太太，霍凜的光環也是我的光環。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經很長時間不敢打開手機。

　　短信里，微信里，微博里，所有社交賬號和私密號碼。

　　里面都是霍凜粉絲的辱罵。

　　我靠著對他的愛抵抗了八年。

　　謾罵可以忍受，孤寂也可以忍受，唯獨不能再忍受他對我只有性，沒有愛。

　　他是公眾人物，要維護口碑，不能亂來。

　　我這個妻子逐漸淪為了床伴，可八年前，我們是有過愛的。

　　和所有的貧苦小情侶一樣。

　　我們住過地下室，睡過公園長椅。

　　為了等一場背景板的戲，能在深冬的天熬到凌晨。

　　沒錢吃飯時，劇組的盒飯兩個人能分三頓吃，喝渾濁的自來水充饑都是常有的事。

　　因為成功的路太艱苦，我才舍不得放棄。

　　蕭萱的電話打過來。

　　霍凜再沒了和我繼續下去的激情。

　　他拿著手機出去，關門前安撫了句：“工作電話，你先睡。”

　　我翻身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簽字，然后將文件混在保險的繳費單里。

　　2

　　除了助理外。

　　我是霍凜日常生活最親密的人，他出行的行李衣服，日用品全是我在打理。

　　這次他和蕭萱要出國工作。

　　美其名曰是拍攝新戲物料，但不過是借工作之由曖昧罷了。

　　這樣的情況之前不是沒有。

　　年輕時我安慰自己他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我要大度，要豁達。

　　前兩年還有感情時，霍凜會打電話和我報備，哄我說只愛我一個人。

　　我不理會，他便電話轟炸。

　　忘記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他走紅。

　　工作變多，戲變多，身邊的人也多了起來。

　　感情淡了，我的情緒成了無理取鬧，等不到回信和電話的人變成了我。

　　我便只能自己哄自己。

　　到后來，守著變心的他自欺欺人這么多年，現在也該結束了。

　　整理好霍凜的行李出去。

　　他坐在餐廳吃著早飯和蕭萱打電話。

　　哪怕同處一室，和他進行交流最多的還是他戲里的女主角。

　　這種時候，他的注意力是最分散的。

　　我不想在離婚這件事上和他產生過多矛盾。

　　簽下字，一別兩寬。

　　是最好的方式。

　　拿著保險繳費單子過去。

　　我順手遞過筆，“簽個字，今年保險要交的錢。”

　　因為站得近，我可以清楚聽到霍凜電話里嬌滴滴的女聲。

　　“是葉晚姐嗎？讓我和她打個招呼嘛。”

　　“和她有什么好說的。”

　　這話不知是在回蕭萱，還是在和我說。

　　不過都不重要了。

　　霍凜快速簽下名字，我又翻起一頁，低聲提醒，“這里也要。”

　　他不知道。

　　下面那兩頁是離婚協議書的簽字欄。

　　落筆時，利落干脆，如同一把刀，利落地斬斷了八年的婚姻。

　　……

　　以往霍凜不管去哪兒我都會親自送他。

　　他舍不得離開時總要纏著我膩歪好一陣，回來時也要我親自接，否則便賴在機場不出來。

　　很小孩子脾性。

　　可現在，他成熟了，許多事，已經不會再多問。

　　“簽好了，可以了吧？”

　　收走落了簽名的離婚協議書，我還是多嘴問了句：“要我送你去機場嗎？”

　　“不用了，機場粉絲很多，被拍到對你不好。”

　　也是。

　　那些人不喜歡我這個“嫂子”出現在霍凜左右。

　　從結婚后，他走紅。

　　我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解讀，然后釘在恥辱柱上謾罵。

　　我沒有插手過他的工作，僅僅是因為妻子這個身份，就已經是許多人的眼中釘了。

　　這些我都理解。

　　所以我盡量讓自己隱身，造成一種霍凜沒有妻子的錯覺。

　　可網暴還是鋪天蓋地，從未有一天停止過。

　　但好在，今天以后，霍凜就自由了。

　　這種因我而起的困擾，他再也不會有了。

　　3

　　霍凜的航班是下午的。

　　他早早過去，說是要和蕭萱聊新劇本。

　　借口罷了，我什么都明白，但沒有力氣去揭穿了。

　　有了離婚協議書，我要做的只是離開。

　　剛聯系律師聊離婚。

　　霍凜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你去隔壁珍珠灣小區找一下蕭萱的護照，有空的話送一下，她著急用。”

　　霍凜很少主動聯系我，少有的一次，還是為了別的女人。

　　我知道蕭萱的目的。

　　讓我跑到機場，在粉絲面前露面。

　　然后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成為他們口中“愛作妖的嫂子”。

　　曾經被算計過，現在的我長了記性。

　　何況今后和霍凜再沒關系了，又何必去自找麻煩。

　　我沒去。

　　但蕭萱也沒那么容易罷休。

　　我還在清算資產，她便已經發了新微博。

　　“又被美女姐姐討厭了，我真的沒有哇，純友誼，真是純友誼……我的護照，救救！！！”

　　微博一發，轉贊評迅速上升。

　　評論里除了安慰的言論，便是揣測。

　　粉絲知道她今天和霍凜同一航班飛，由此猜到她說的“美女姐姐”便是我。

　　她像這樣引導粉絲網暴我不是第一回了。

　　曾經為了霍凜，我都忍了下來。

　　人肉謾罵，p遺照，過年時在我私信里點白燭。

　　這些我經歷了太多太久，既然已經決定離婚，總要來個了斷的。

　　打開賬號。

　　我敲下字，發布微博。

　　很簡單的一條。

　　“已離婚。”

　　很快，霍凜離婚的詞條沖上榜首。

　　我的微博截圖被瘋傳，實時廣場頻繁滾動。

　　這一次不再是對我鋪天蓋地的謾罵詛咒和羞辱，取而代之的是滿屏的狂歡和慶賀。

　　霍凜出國后便會關掉所有通訊設備，打不打開網絡全隨他自己心意。

　　只要他不想，就沒人能聯系得到他。

　　可他的團隊還在。

　　消息傳出去不到半個小時，霍凜經紀人房姐的電話便打到了我這。

　　“晚晚，你是不是被盜號了？”

　　我如釋重負道：“沒有切錯號，也沒發錯，我要和霍凜離婚，認真的。”

　　“……是因為他和蕭萱？”

　　是也不是。

　　我知道那可能只是逢場作戲，是帶新人。

　　起碼在婚姻存續期，霍凜沒有真正出過軌，但心不在我這里了，也是事實。

　　房姐長吁短嘆，“別人不了解他，你還不了解他嗎？圈里還能找到第二個像他這樣不偷腥的男人嗎？”

　　她的潛臺詞是要我珍惜。

　　我不是沒有嘗試過修復和霍凜的關系。

　　我拉他去我們曾經常去的米粉店。

　　拉他看我們拍的同一部戲。

　　強迫性每天的一個早安吻。

　　我努力拼湊出曾經我們相愛的畫面，想要喚醒他對婚姻的激情。

　　他也盡量對我擠出微笑，但笑得太爛了。

　　讓我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

　　在鏡頭前霍凜有百分百精湛的演技，但在我這個妻子面前，他連一秒的相敬如賓都演不出來。

　　他的痛苦在于早就不愛我了，但礙于仁義道德，礙于名譽，沒有辦法主動開口拋棄我這個糟糠之妻。

　　夫妻一場。

　　這么不死不活地吊著，總歸不是一回事，總要有人站出來。

　　“姐，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改。”

　　4

　　霍凜出國的第二天，我收拾了行李，準備賣掉我們的婚房。

　　和霍凜結婚那年是他爆紅的初期。

　　一個月里他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飛機上度過，下了飛機又要忙著趕通告。

　　我聯系不到他。

　　婚禮是我自己籌備，婚房是我自己盯的裝修。

　　從最開始的三室一廳到大平層，家里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精挑細選買下布置的。

　　后來霍凜一年里有十一個月都在外面，在這個家里他的生活痕跡并不多。

　　離婚便涉及財產分割，如果我真的要這套房子，霍凜不會和我爭。

　　但我不想要。

　　我在這里守了上千個日夜的空房，繼續住下去，似乎和從前的日子沒有任何區別。

　　找出房產證，我開始聯系房產中介賣房和買房。

　　我不要。

　　也不能便宜了霍凜。

　　出于禮貌，還是要和霍凜打個招呼的。

　　太久沒打開和他的對話框，入目是滑不到盡頭的綠色。

　　之前沒注意過，原來霍凜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回過我的任何消息了。

　　提醒他換季多加衣的，詢問他殺青后回不回家的。

　　一個人去看他新電影的觀后感，太多太多了。

　　可不管我說了什么。

　　他都像是看不到，聽不到。

　　簡直比“文件傳輸助手”還要像個機器。

　　他上一次回我。

　　是他生日，我問他想要什么禮物。

　　他回：“今年生日沒空回家。”

　　已經決定了分開，可看到那些毫無情感的話語，眼睛還是止不住發酸。

　　我實在難以想象，這個霍凜和二十歲時站在槐樹下捧著草編的戒指發誓會一輩子對我好的是同一個人。

　　相愛時，生生世世是最美好的諾言。

　　可發過毒誓又有什么用，真到了激情退卻這一刻，死無全尸都沒有家里的黃臉婆可怕。

　　拍下房產證的照片發去。

　　我編輯信息，做最后的告別：“房子我賣掉了，錢我自己收著了，你的東西我收拾出來后會和離婚協議書一起寄到工作室，注意查收。”

　　信息發送完畢。

　　順手點開霍凜的頭像，接著干脆利落拉黑。

　　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守著那些永無回音的消息。

　　心里忽然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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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介將房子掛上交易網的同時，婚房售賣的信息在網上流通。

　　這個鐵板釘釘的離婚實錘，讓粉絲們陷入新一陣的高潮。

　　這其中偶爾飄出來幾條替我抱不平的發言，可還沒等看清便被淹沒了下去。

　　打開微博。

　　私信里的羞辱謾罵已經暫停了。

　　我一條條刪除，在滑到一個眼熟的賬號時停住。

　　是蕭萱。

　　私信里，她發了許多照片。

　　每張照片里都有霍凜，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時他低垂的下巴。

　　坐在一輛車里，他斜靠在窗邊的睡顏。

　　在海邊咖啡館，他望著大海的背影。

　　這和挑釁沒什么區別。

　　一張張刷過去，我眼前開始不自覺浮現出霍凜剛走紅時累得靠在我懷里睡覺。

　　夢里他細聲呢喃著說：“等我賺了錢，我們一起出國玩，你不是想看海嗎？咱們住海景房，讓你看個夠。”

　　我看到了。

　　不過是在他和其他女人的照片里看到的。

　　雖然離了婚，但那么多年的情誼還在。

　　我不想霍凜之后負擔太重，思來想去，回了蕭萱：“玩得開心。”

　　5

　　霍凜不在的第五天。

　　我正式從婚房里搬了出去，行李全部送到了父母家里。

　　申請的簽證已經批下來，可以走了。

　　前后不過三天。

　　婚房以九千萬的高價售賣出去。

　　消息一出徹底炸開了鍋。

　　霍凜那些圈內好友如同詐尸般開始和我聯系，言語雖然是關切的。

　　但我知道，他們只是想打聽離婚的事。

　　畢竟沒離婚時。

　　他們可沒幾個瞧得上我。

　　背地里都叫我“霍凜的糊咖老婆”。

　　我不止一次想，是不是因為這個，霍凜嫌我丟他的臉了。

　　可他說過，不管我們誰紅了，都要養另一個一輩子。

　　在他沒有助理，在劇組遭受白眼和孤立時。

　　是我推掉了戲去照顧他，和他對戲到凌晨。

　　畢竟在我心里，星途和霍凜相比不值一提。

　　所以為了他，我中斷了自己的演藝事業，一心陪著他奮斗。

　　可現實告訴我，犧牲無用，我也不愿意用挾恩圖報的招數。

　　但在那些人眼里，我的大度是欲擒故縱，是跳梁小丑。

　　凌晨一點。

　　他們在一百多人的演員大群里暗諷我，奚落我。

　　我平靜掃過，精準捕捉到蕭萱的發言。

　　“你們不要說晚晚姐了，她應該是誤會了我和霍哥才故意放出離婚的消息，想讓霍哥回去陪她吧，可是沒辦法啊……我們在這邊有商務拍攝唉。”

　　“她又不是第一次吃飛醋了，之前故意在霍哥生日微博底下評論，好怕別人忘記霍哥有她這個糊咖老婆啊！”

　　“對對對，我記得當時被罵了好幾天吧，詞條下面全是她的丑照，后來她就再也不敢去了哈哈哈，真的是又慫又愛蹭。”

　　“難怪被霍哥粉絲賜名倒貼婆，就是欠罵啊。”

　　“這下離婚鬧得這么大，笑看霍凜回來以后她怎么收場。”

　　“一哭二鬧三上吊，然后翻舊賬，流程我都會背了。”

　　他們在群里暢所欲言。

　　全然忘記了創群初期，霍凜也將我拉進了群里。

　　當時群里的大家還都是小演員。

　　八年過去，紅的紅，改行的改行，一部分不溫不火的整天在群里拍馬屁。

　　只有我已經四五年沒有冒過泡了，以至于這些人忘記了我還在里面。

　　揉了揉眼睛。

　　我從床上坐起來，心平氣和發了句：“這么關心別人的家事，是無戲可拍太閑了嗎？”

　　消息發出去。

　　群里立刻安靜了下來，像是沸騰的水忽然潑進大海，悄無聲息。

　　我無意和他們爭執什么，只是希望獲得一點最基本的尊重。

　　說完。

　　我退群消失，眼不見為凈。

　　但要和八年間的人和事做了斷是很難的。

　　我已經在努力整理心情重新出發了，卻沒想到遠在異國的霍凜給我打電話。

　　這是我的失誤，忘記了把他的號碼也拖進黑名單。

　　電話里，他沒有關心，直接質問。

　　“你和蕭萱說什么了？”

　　不知什么時候起。

　　他在我面前更多維護的是他的粉絲，同事，然后才是我。

　　但這種廉價的，人人都有的關心，我不需要了。

　　“我什么都沒有說。”

　　“她哭了一晚上。”

　　我聽得出，霍凜已經在極力忍耐，“你在群里說的話我都看到了，他們只不過是替我抱了幾句不平，下次別這樣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也只有你這個妻子，何必在意他們說什么？”

　　“這樣一來，我還要和他們道歉，明白嗎？”

　　這些話我聽了許多遍。

　　忍了許多年。

　　但我不是十八歲了，不會再沉浸在他片面的勸解中。

　　沒聽到我的聲音。

　　霍凜語氣輕了些，“等我回去給你帶禮物，聽話。”

　　我笑了笑，眼睛卻濕了，伸手摸了摸，是眼淚。

　　都決定離婚分開了，竟然還有淚為霍凜流。

　　那又怎么樣呢，我流再多淚，受再多不公，霍凜都看不到。

　　蕭萱的眼淚可以牽動他的喜怒哀樂。

　　我的淚只是裝可憐的武器。

　　抬起頭，模模糊糊間，我好像看到了年少的霍凜正手忙腳亂替我擦去眼淚。

　　他面孔青澀，眼神純凈，哄我時總是磕磕絆絆。

　　他說：“別哭晚晚，誰欺負你了，我去揍他。”

　　你啊。

　　我啞然張口，“是你啊霍凜，欺負我最狠的人就是你。”

　　可霍凜沒聽到。

　　他掛了電話，多一句解釋都不肯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