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今夜比過年還熱鬧。

丫鬟仆婦們把正堂圍得水泄不通。

趙福和劉嬤嬤跪在階下，耷拉著腦袋，像兩只打了霜的茄子。

徐豆娘笑吟吟地打量著他們：

“劉嬤嬤是母親的親信，趙福又是趙管家的愛子，還請王爺定奪?！?/p>

端王緊閉雙眸，恨不得自己真的瞎了，也好過親眼目睹此等穢亂之事。

“王妃既然接過管家大權，那么整治府內風氣之事，也該交由王妃處理。”

徐豆娘早就猜到他會這么說，含笑點點頭。

“劉嬤嬤和趙福私相授受，穢亂王府是證據確鑿?！?/p>

她眼底波光流轉，探究的眼神落在趙福身上。

“只是趙福的口味還真是獨特呀，年紀輕輕，居然對能當親娘的女人感興趣?！?/p>

趙福打了個激靈。

他雖然是個下人，但仗著親爹的權勢，在府里沾花惹草。

只挑些嫩如蔥的丫鬟玩弄，哪怕是去青樓嫖妓，也絕不沾染半老徐娘。

徐豆娘這么問，簡直是對他的品味進行徹頭徹尾的羞辱。

“王妃明鑒，奴才怎么可能喜歡一個皮松肉垮，早就停水的老太婆！”

趙福狠狠呸了一聲，滿眼厭惡。

“分明是這個不要臉的老斑鳩勾引奴才！想榨干奴才的陽氣！”

劉嬤嬤面上臊得慌。

她猜到了自己是遭人暗算，原本想忍了這口氣，等華夫人過來把她撈走，再和幕后黑手算賬。

結果被趙福這臭小子在眾目睽睽下辱罵，屈辱得眼圈發紅。

“你個畜生玩意！分明是你拽著我的衣領往黑屋里拖，還想毀了我的清白！”

“我約在東廂房的可不是你，你這臭婆子的清白誰想要！”

趙福咬牙切齒，伸出手去掐劉嬤嬤的脖子。

劉嬤嬤毫無畏懼，一個耳刮子甩了過去。

兩個人廝打在一起。

下人們看熱鬧之余，也不得不裝模作樣地去攔一攔。

唱戲似的精彩紛呈，只有端王的臉色黑得像鍋底。

徐豆娘努力憋著笑，外頭一聲通傳，終于看見華夫人和趙管家過來了。

“王妃好生沒規矩，要拿我身邊的人，也得先問我一句吧?！?/p>

華夫人氣得臉色發白，徐豆娘無辜地眨巴著眼眸，孝順地給她讓座看茶。

“母親身邊的嬤嬤干出此等丑事，兒媳是怕驚動了母親，讓母親病上加病呢?！?/p>

劉嬤嬤擦掉淚花，眼角的余光瞟向趙管家，頗有怨懟。

而趙管家面無表情，只是盯著自己的敗家子，恨鐵不成鋼。

徐豆娘將一切盡收眼底。

唇角微微勾起。

她想要的場面終于來了。

開始吧，狗咬狗。

“趙管家，你是王府里多年的老人了，要處置的人里有你的兒子，我也想聽聽你的意思。”

趙管家咬了下牙，立即做出了選擇。

“奴才的兒子確實放dàng，可若說玷污了年紀比他娘還大的劉嬤嬤，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還請王妃查明真相，不要錯怪了福兒?！?/p>

一個是露水情緣的舊情人。

一個是親手撫養成人的寶貝兒子。

就算是用膝蓋思考，也知道他會護著誰。

劉嬤嬤眼睛瞪得像銅鈴，活了五十多年的一顆少女心就此破碎。

“你……你！好啊，姓趙的，原來你平日里的全都是哄我的！”

她連嬤嬤的體面都顧不上，哇得一聲痛哭起來。

趙管家的喉結動了動，略有不忍。

但趙福是他妻子留下的唯一血脈，想要護住兒子，便只能往劉嬤嬤頭上潑臟水了。

“劉嬤嬤平時吃穿用度比一般府里的小姐還厲害，奴才平時對嬤嬤畢恭畢敬，是因為嬤嬤是老夫人的親信，奴才得罪不起?！?/p>

這下連華夫人也坐不住了，指著他的鼻子罵：

“姓趙的你別胡說八道，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夫人念佛，心懷慈悲，怕是不知道身邊人的算計。

“夫人想想，是否有顆宮里賞的夜明珠不見了，是嬤嬤帶回家給侄子玩去了。

“夫人還記得王爺送的琉璃燈盞嗎，也是嬤嬤偷出去賣了錢。

“夫人院子里的花苗，嬤嬤也獨吞了兩株，夫人小廚房的油水，嬤嬤也撈了兩勺?！?/p>

趙管家掏出賬本，一樁樁一件件地將劉嬤嬤如何在內院偷雞摸狗，貪污納賄的事情說個明白。

往日里對劉嬤嬤的點滴溫情蕩然無存。

其專業程度讓徐豆娘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華夫人也有些傻眼。

她不是不知道劉嬤嬤在背后偷雞摸狗，畢竟是親信，指頭沾點葷腥不算什么。

可怎的偷到她這個主子頭上了！

劉嬤嬤一面對著華夫人聲淚俱下“奴婢沒有”。

一面剜了趙管家一眼，倒抽了口涼氣。

好啊，他們父子倆聯起手來對付她一個老婆子，就別怪她鬧個魚死網破了！

“姓趙的，你以為你是什么好胚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劉嬤嬤從地上爬起來，像是一頭被激怒的母獸。

“你引誘我這個老媽子，你兒子就四處招惹丫鬟，全府上下你問問哪個丫鬟沒有遭過趙福的臟手？！”

她眼中精光一閃，走到人群中，將那些遭了罪的丫鬟點名道姓地指出來。

“花房里的銀環，看爐子的銀杏，喂鳥的白露……還有三年前被你奸污觸柱而死的煙兒，你趙福手上染了多少人命，你當爹的又豈會不知？！”

趙福先是氣急敗壞地辯解。

隨后被點名的丫鬟越來越多，他的氣焰也慢慢熄滅，羞得抬不起頭。

這些丫鬟想起往日里所受的欺侮，紛紛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罵趙福是個畜生玩意，求徐豆娘給他們討個公道。

“天下竟然這般恃強凌弱的勾當，我端王府不是什么窯子匪窩，豈能容你們放肆！”

徐豆娘眉眼柔軟，嘴角總是掛著親和的笑意。

但動起怒火來，也是極有魄力，嚇得眾人不敢再多嘴。

“王爺王府貪腐穢亂之風若是不加以治理，只怕傳出去傷了王爺的聲譽?！?/p>

端王已然失去耐心，面對這群不知羞恥的刁民，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揮了揮袖子，叫徐豆娘看著辦。

劉嬤嬤眼見情形不對，爬過去抱著華夫人的褲腿求饒。

華夫人未免不忍：

“王爺，劉氏到底是我用了多年的陪嫁，怎可被隨意處置……”

端王沉下臉，打斷她的話：

“劉氏這種禍害留在身邊，只怕會讓母親病得更重?！?/p>

他心知肚明，前世徐豆娘屢受華夫人，必定是這刁奴在旁出的鬼主意。

不等華夫人發話，徐豆娘早已準備多時。

打了個響指，幾個壯漢將趙福和劉嬤嬤五花大綁，按在長板凳上。

徐豆娘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容：

“每人各打二十大板，趙管家父子逐出王府，劉嬤嬤發落到莊子上思過。”

夜色清涼如水，一輛馬車載著趙管家父子駛向郊外。

另一輛馬車則載著劉嬤嬤到達莊子。

“哎喲！我的屁股。”

劉嬤嬤趴在床上，摸著紅腫的臀瓣，氣得眼珠子通紅。

“明明是趙管家約的我，可來的怎么會是趙福。

“莫非是有誰學了趙管家的聲音，把我騙去東廂房，，然后再”

她激動得差點從床上摔下來。

“是她！絕對是昭華公主這個死丫頭把我害成這樣！”

燭光閃爍，門口傳來清脆的拍掌聲。

劉嬤嬤猛地抬頭，眼睜睜看見徐豆娘笑意盈盈地走過來。

“嬤嬤果真聰慧，華夫人有你在身邊，不愁想不出惡毒法子折磨他人?！?/p>

“果然是你害的我！”

徐豆娘欣賞著劉嬤嬤無力掙扎的樣子，端起燭臺，慢慢傾斜。

燈油一點一滴地落在被子上。

劉嬤嬤打了個哆嗦，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身為主子何必和我一個奴才過不去，難道你真正要收拾的——是華夫人！”

徐豆娘眸色變得幽深。

“華夫人若是猛虎，你劉嬤嬤必是猛虎的利爪，我要除掉華夫人，必然先得殺了你啊。”

她對著燈盞輕輕一吹，一抹火星掉在被子上，頃刻間燃起熊熊烈焰。

劉嬤嬤驚懼得渾身發抖，重重地摔下床，手腳并用地往門外爬。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火舌吞噬干凈。

慘烈的尖叫聲響起。

徐豆娘靜靜地看著劉嬤嬤被燒掉層層血肉。

直到燒成一具黑炭，再也叫不出半個字。

前世，正是劉嬤嬤唆使華夫人，強迫她在微弱的燭光下看賬本。

還故意撞倒燭臺，燒得她手臂全是傷痕，在炎炎夏日里流膿，差點留下傷疤。

如今劉嬤嬤也被這烈火炙烤著。

當真惡有惡報，內心回蕩著說不出來的痛快。

銀環望著被大火吞噬的莊子，緊張道：

“王妃，你在郊外安排的殺手也把趙家父子處理干凈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徐豆娘滿意地點了下頭。

一場捉奸除掉了兩個棘手的仇人，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銀環不解道：

“可是趙管家走了，王妃獨自管家，不是更加操勞嗎？”

徐豆娘的腦海里浮現徐父布滿滄桑的臉龐，不由勾起唇角。

“自然是再為王府聘請一位新管家了?！?/p>

趁著端王徹底放權，華夫人又插不進手。

徐豆娘快刀斬亂麻，將平日里和趙管家還有劉嬤嬤親近的仆人統統發賣。

再新買入一批干練順從，唯她馬首是瞻的下人。

尤其是重要崗位上，全部換成自己的心腹，不容許外人插手。

等到徐父以管家的身份出現在端王府時。

王府上下煥然一新，一派欣欣向榮的氛圍，再也沒有從前的腐朽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