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忽然安靜，尉遲遲不鬧了陸銘反而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她真的很瘦，一米六五的個子卻連九十斤都不到，要不是看她那么能吃，陸銘幾乎要懷疑她營養不良。

　　在她某次啃了四個雞腿還能吃下兩盒盒飯后，他還曾玩笑似的打趣她，說她這體質要是投胎到豬身上，誰養誰哭，光吃不長肉。

　　此刻她蹲在那里，就那么小小一團，越發羸弱。

　　看著她微微抖動的肩頭，陸銘想她在哭，她肯定是在哭。

　　這個認知讓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反而希望她能像先前那樣和他吵，和他鬧。就是別這樣，無助得像只被哀傷的小獸，仿佛被全世界拋棄。

　　許久，陸銘走到她面前蹲下：“我們也不知道小偷還有沒有其他同伙，就算沒有，他們也可能刑滿釋放后找你報復。所以，你的臉真的不能出現在大眾視線下，這樣也是保護你?！?

　　見尉遲遲還不動，心一橫，把原則暫時擠到一邊：“不然，我帶你去電視臺拿原始視頻好不好？你想讓誰看到你，你就給誰看，只要不在公共平臺播出就行。”

　　尉遲遲還是沒抬起頭來，不過這次倒是開口了：“不用了，你走吧?！?

　　陸銘意外她居然沒哭，只是這麻木而空洞的聲音冰渣一樣膈得他更加難受，倒希望她能哭著發泄出來。其實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換誰興頭上被潑冷水都會不高興，何況這次她確實很拼。

　　陸銘最后想到了一個補救辦法：“明天記者會到派出所采訪，他們也說了想采訪你，所長本來是想等你的好市民獎下來后再說，畢竟你也受傷了，養傷要緊。既然你覺得身體沒事，那我明天過來接你，到時候安排他們采訪?！?

　　尉遲遲抬起頭來：“能露臉么？”

　　那眼神看得陸銘很不忍心，卻還是搖了搖頭：“不能?！?

　　尉遲遲眼里最后一抹亮光暗淡下去，重新把頭埋進膝蓋：“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陸銘嘆了口氣，知道她需要時間去消化，起身出門去叫人來收拾。

　　醫院人滿為患，護士們忙得腳不沾地，等他半個小時后終于逮到一個護士來到病房，哪里還有人？

　　尉遲遲就這樣從大家的視線中消失了，好市民獎早已申請下來，就放在陸銘辦公抽屜里，卻等不到來領它的人。

　　路過的同事看見嘖了一聲：“怎么，還沒找到人？”

　　陸銘搖頭：“就跟消失了一樣?！?

　　同事以為他在開玩笑：“怎么可能，打電話啊，再不行直接去她家里找唄。”

　　陸銘苦笑：“我要知道她家在哪里就對了?！?

　　發現電話打不通后，他甚至找朋友，動用內部系統查過尉遲遲的資料。

　　結果讓他啼笑皆非：全國叫尉遲遲的有十幾個，居然沒一張臉對得上，感情這姑娘從頭到尾用的是假名，怪不得那么有恃無恐。

　　同事顯然不信：“怎么可能，你朋友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一語驚醒夢中人，當時陸銘只說尉遲遲是許衍派過來協助辦案，雖然他知道事實是怎么一回事，可許衍一定比他知道得更多。

　　陸銘關上抽屜站起來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給許衍打電話，約他在常去的茶樓見面。

　　許衍自從那天離開醫院后，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再去看尉遲遲。畢竟是他把尉遲遲送到派出所的，尉遲遲會出事，他也有不可推卸責任。可一想到尉遲遲那氣死人不償命的樣子，又糾結了。

　　接到電話便欣然前往，想著正好可以從旁了解一下現在她的情況，誰知陸銘居然告訴他人不見了。

　　許衍一時有點接受無能：“不見了？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不見了就是找不著的意思。”

　　陸銘心虛的移開眼，三言兩語把那天許衍走后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最后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許衍：“你知道她在哪里吧？”

　　“不知道?！?

　　三個硬邦邦的字丟過來，許衍下一句就是：“你可真行啊陸銘，連功臣都能給弄丟了?！?

　　那眼神就跟尉遲遲質問他良心會不會痛時如出一轍，陸銘眼前不由再次浮現她蹲在地上抱成一團的畫面。那畫面慢慢變成了一根刺，讓他如鯁在喉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陸銘煩躁的撓頭：“我怎么知道她對上電視那么執著，再說不是也上電視了嘛，就是沒露臉而已。”

　　許衍似笑非笑的掃了他一眼：“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她要的就是露臉？”

　　陸銘在他的視線中低下頭：“好吧，就算我知道，可這能怪我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規定就在那里，別說我，你去問問電視臺那邊，他們敢不敢？”

　　許衍收回視線，漠然的晃動著手里的茶杯：“不怪你怪誰，做不到的事情為什么要答應？也難怪現在警民關系緊張，不怪人老百姓，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男人頂天立地，該是言而有信，尤其是人民公仆?！?

　　陸銘臉上終于露出一抹愧疚，是他抓賊心切考慮不周，不過許衍語氣是不是也太重了點？

　　半自嘲半開玩笑的說：“我還不知道你轉行做政委去了?！?

　　許衍沒有接茬兒，伸手拿過一旁的手機。

　　陸銘一看就知道他干什么，嘆了口氣：“沒用，打不通，一直停機?！?

　　許衍嗤笑一聲：“停機你不會充費？陸銘啊陸銘，我發現你現在智商下降得有點離譜啊?！?

　　叮的一聲，是兩百塊錢的扣款信息。

　　許衍涼涼的看了陸銘一眼，找到尉遲遲的號碼打過去，電話幾乎是立即被接起，冰冷的電子音傳來：“對不起，您撥的號碼已停機，sorry……”

　　陸銘看見他原本輕叩桌面的手指忽地一頓，就知道怎么回事。

　　感同身受的同時又有些幸災樂禍：“你就知道我沒給她充過話費？實話告訴你，哥們兒我前后加起來都充進去小一千了，依然是欠費停機。我真是信了她的邪了，誒，你說她這是欠了人移動公司多少錢啊，跟個無底洞似的填不滿?！?

　　陸銘不差錢，所以自然想不到他源源不斷充進去的話費，以另一種貨幣流通的方式，變成了尉遲遲的房租，以及……

　　“大米大米，有沒有？”

　　兩分鐘后，尉遲遲從食品店走出來，肩上扛著20斤大米，哼哧哼哧往租住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