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兩天，《生花妙筆》的錄制正式開始了，同做導師和評委的有一大半人都跟夏蕭何有過合作，公司的事并沒有蔓延到外部，大家場面功夫都做的足。

《生花妙筆》是一檔室內節目，夏蕭何去的時候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韓馨兒，她穿一身白色露肩的綢緞花苞裙，站在參賽人堆里十分顯眼。

錄節目中間休息的空檔，夏蕭何坐在自己位置上跟齊妙人說話，她來錄節目，只帶了齊妙人。

韓馨兒也不避嫌，瞪著大眼睛拎了裙擺走上來甜甜地叫：“夏姐。”

“怎么了？”齊妙人不掩飾對韓馨兒的不滿。

“裴總說……”韓馨兒一開口，周圍立刻有人側著耳朵聽。

夏蕭何打斷她的話：“上次合作很愉快，希望下次也能和韓小姐合作。”說完，夏蕭何朝外面走，齊妙人跟上來。

“夏姐，你消消氣。”齊妙人用手里的文件幫夏蕭何扇風，又道：“裴總怎么招惹了個這么大的禍害？！真是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情多著呢。”夏蕭何道：“孟嬌呢？”

“組花說在正常上班。”

能進來佳禧傳媒畢竟不容易，她也不會這么輕易放棄，是自己低估畢業生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夏蕭何又問：“楊姜呢？”

“楊姜？”齊妙人愣了一下想，夏蕭何做人很護短，但并不口頭表達，每次她出差的時候都要問下組內人員的狀況，以防出現突發事件，有些責任領導能負擔得起，組員并不行。

齊妙人想了想，才道：“他好著呢，這幾天都乖乖在看之前的項目資料。”

“那就行。”夏蕭何安了心。

導演組又在喊人，開始錄下半場，人員聚在一起朝錄制間走，夏蕭何整理下衣服朝里面走，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一回頭才發現是個工作人員，鴨舌帽壓得低，夏蕭何并沒在意。

夏蕭何有眼光，幾次鏡頭轉到她，她的點評都很到位，不少人都很贊同夏蕭何的觀點，節目也算錄得順利。

一共要錄制五天，共錄制三期的節目，按時間來算，是很趕了。

齊金編劇的作品在十二組作品里很是出挑，韓馨兒掛著女主角和編劇的雙重身份，已經是不出意外的第一名，節目一錄制結束不少人圍著她討論。

楊姜很閑，夏蕭何錄節目不在公司，每次開策劃會都是倪子佳主持，倪子佳偏向楊姜，吃飯開會都把他安排在自己身邊。

一身花蝴蝶裝扮的倪子佳說話總是眉飛色舞，經常突然點明：“小楊姜，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楊姜臉上，楊姜想，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我希望別人別看我，我夏蕭何挺好的……一堆話憋在心里。組花也對楊姜有意見。

瞅個上洗手間的空當，組花跟著他開大了洗手間的水，目光像看間諜：“夏總可把資料都讓你看了，你可以別臨陣倒戈了啊。其實我相信你不是這種人，聽說你是港大的高材生，智商肯定是不低的。”

楊姜覺得組花這人還是不錯的，知道關心下自己的陣地問題，同時也夸了自己。

誰知道，組花又道：“不過倒戈就倒戈，你也別找個半老徐娘，傳出去多難聽啊，看看我們夏總，顏值智商統統在線。”

……

楊姜扒拉開組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沉默地走了。

公司里的人從下午一下子多了，神色各異。

楊姜狐疑，多看了幾眼，組花給他發微信：‘都是公司在劇組的。’

辦公室人多了，事情也更復雜了，明顯可見的小團體，楊姜倒是算好，掛著‘楊太子’的名頭，不少人找他吃飯，組花的人際關系也不錯，有幾次聚餐兩人都被喊到了。楊姜也確實見識到了組花的喝酒功力，喝多少，都不會醉，楊姜好奇是不是水，還特意去看了幾次他的杯子。

孔秦春再沒來電話了，那次機場一場爭執，孔秦春就像斷了聯系，朋友圈完全沒有更新了，楊姜打過幾次電話，想確認下他的安全，但電話過去，都是不在服務區，要么是關機。

又一次吃飯，倪子佳也在，唱起歌來 如同魔音灌耳，桌上的玻璃茶幾上擺了一瓶花，也是綠桔梗，伶仃三四朵，卻有意味深長的味道。察覺有人看自己，楊姜抬頭，就看見了組花，他沒喝醉，單手拿著酒杯聽身邊的人說話，臉上卻是倦怠的樣子，半長的頭發在額頭打下陰影，坐在他對面的楊姜卻看到了他臉上的不耐煩。突然倪子佳切了歌喊組花。

“林家可~”

組花伸手跳起來，笑著接過倪子佳手里的話筒。

楊姜莫名覺得疲倦，原來，所有人都是在掙扎。長大以后，人像掉在泥濘的染缸里，生存尤艱。

一份微薄的工資，并不全是工作勞動的酬勞，也有精神勞動的酬勞。

公司有人要結婚在發喜帖，楊姜也收到了，大紅的請柬上印著新郎新娘的名字，送請柬的新郎一走，組花哀嚎：“我的工資啊……”

孟嬌探頭探腦坐在工位上，小聲道：“我還是實習生，能少隨點不？”

組花一臉壞笑看向楊姜：“估計低不了。”

楊姜作勢要打他，自己只是爹有錢，自己又不是冤大頭。手才一揚，電話響了，嗡嗡嗡地震，楊姜看了一眼，是孔秦春。

他拿著手機走進一個小的會議室，接了電話，能聽到細微的跐溜聲，信號不太好。

隨后有風，輕輕柔柔的感覺。

“你說她怎么能沒死？”孔秦春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情緒。末了孔秦春又笑，是那種光聽聲音就能腦補出一個笑的露出牙床的大笑。

“你怎么了？”楊姜莫名擔心他。

“她居然沒死。”孔秦春不笑了，聲音涼的滲人：“她居然敢活著，楊姜，你說她為什么不死呢？”

聲音透過通信的介質傳送過來，人的聲音會有小幅度的改變，聲音聽著熟悉，但語氣……

楊姜心里發冷，但他不擅長安慰別人，他也為孔秦春的話心驚，只是到底不能感同身受，心里一絲詫異，一絲驚愕，剩下的全是擔心。

“你先回來，或者我去接你。”楊姜道。

“你傻什么啊。”孔秦春忍俊不禁，聲音里仍透著心涼：“你在上班好嗎？哪像你孔大爺我，閑散一個，想飄哪兒飄哪兒。”

楊姜心里突然有了個不好的預感，躊躇一下，他還是問：“你怎么知道她沒死？”

孔秦春沉默一下，道：“我挖了她的墳。”

電話那頭的風，一下子就穿過話筒吹到了楊姜的心里。多大仇多大恨，才能使你去挖一個人的墳，尤其這個人，你曾說是你此生不會更改的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