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了場直播，算鬼不算人。

失蹤影帝的粉絲哭著問他行蹤，我搖頭嘆息，

“鬼氣沖天，已成煞。西郊湖畔，左往右第三棵柳樹下，剛咽氣兩小時。”

卻遭到一眾網友的嘲諷。

【宋朝俞半小時前還發了動態，人在新西蘭度假，打臉了吧？】

我笑著指了指窗外漸圓的月亮，

“夜半月升時，小心……百鬼夜行哦。”

1

我是玄門派的嫡系弟子，主管靈異詭事。

直白點，就是一捉鬼師。

師姐師弟相繼飛升，而我還在和瘋癲邋遢的師父為三餐嘆氣。

就，很傷腦筋。

直到師父掐指一算，說時運到了。

我背著法器，揮別掩面哭泣的他。

如果忽略掉他床頭藏著的烤野兔，我想我會信了他的鬼話。

用僅剩的800塊租了間地下室，我干起了師姐的老本行，直播。

不過，她算人，我只會算鬼。

沒成想，開張第一單生意，我沖上了熱搜。

2

率先在屏幕打出自己的名號，

“玄門派弟子，云今真人。”

看著直播間節節攀升的人數，我笑著吆喝，

“不算命，算鬼氣嘍！甭管他是守護神，還是索命鬼，通通可查驗嘞！一卦888，來年發發發！”

可網友不買賬，

【別人直播算命，你直播算鬼？】

【搶錢吧你？這么貴。】

【長得可可愛愛，說話麻麻賴賴。】

【離大譜，鬼會連線？】

……

沒管他們，我放上煙花雨鏈接。

秒沒。

端正坐姿，我頂著發自內心的笑容，連線另一頭。

燈火通明的房間，一個年輕的女孩哭得雙眼紅腫，

“主播，我家哥哥失蹤三天了，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正準備解釋我算鬼不算人時，卻見她舉起一張照片。

【這不是影帝宋朝俞嗎？】

【這主播算鬼的，你走錯地方了。】

【失蹤？怎么不報警？】

我不認識什么影帝，卻見照片上的男人被一團鬼氣籠罩。

細看之余，皮膚已被錯綜復雜的黑線割裂開來，身體碎成無數殘片。

掐指一算，我心下一驚，到嘴的話立馬轉了個彎，

“鬼氣沖天，已成煞。西郊湖畔，左往右第三棵柳樹下，剛咽氣兩小時。”

粉絲糯糯向我道了聲謝，沒繼續追問，立馬切斷連線。

看著她奇奇怪怪的舉措，我垂眸沉思，這時彈幕已經吵得天翻地覆。

【宋朝俞半小時前還發了動態，人在新西蘭度假，打臉了吧？】

【哈哈哈，騙子現形了。】

我平靜地通知943局的師弟，之后語氣淡然地回復所有人，

“半小時內，且等著看吧。”

不理會四面八方的嘲諷，我又上了煙花雨鏈接。

可遲遲沒有人拍。

【笑死，就你這水平，真以為還有冤種？】

【等著宋朝俞的起訴吧！】

【大家來我直播間，馬上就到西郊湖畔。我倒要看看，這假道士還能演！】

【樓上大哥威武，紅茶支持一波！】

【快看，宋朝俞又發新動態了！】

……

我苦口婆心提醒ID名為『這位壯士』的人，

“勸你別去西郊湖畔，宋朝俞已經被煉成小鬼，埋尸地怨氣沖天。943局的人半小時內會趕過去，你要探尋，也最好等明天中午十二點。”

他不相信，還極度不屑。

看了眼時間，離師弟趕到最少還有二十五分鐘。

沒辦法，我進了他直播間。

3

【壯士大哥厲害，假道士都跑你這兒了！】

【請受小弟一拜！】

『這位壯士』嘿嘿一笑，有些害羞，

“我就是看不慣這假道士，剛好在這附近，就來給大家打打假。”

屏幕中的男人，胖臉厚嘴唇，眉眼開闊，是個憨厚正直的人。

“西郊湖畔到了！”

昏黃的燈光拉長了他的身影，路旁兩側垂下的柳條沒有絲毫飄動，耳邊只剩他輕微的喘息聲。

【好刺激，好緊張！】

【媽媽，我出息了！第一視角探險誒！】

【你們……沒覺得太安靜了嗎？】

【樓上的，別嚇人！】

看著前方藏在柳樹后的紅色身影，我又打字提醒，

“你再往前踏五步，真的會惡鬼纏身啊。”

『這位壯士』瞥到我的發言，立馬站在原地。

我剛放下心，他突然輕笑出聲，

“五步？一、二……”

轉眼人已經邁了四步，還剩最后一步。

“五！哈哈哈，我看你……”

砰！

湖邊僅剩的三盞路燈，突然滅了兩盞。

【不會吧，不……會吧？】

【差點嚇出心臟病，特效不錯。】

【我去，半夜十二點別搞我！】

【一位仙女默默收起呲出的大牙。】

『這位壯士』明顯咽了下口水，像給自己打氣一樣大吼，

“裝神弄鬼！”

說著直接跑了起來，還不斷和其他人確定，

“從左往右第三棵柳樹是吧？看勞資今天不揭穿你個假道士！”

畫面也隨著他的跑動到處亂晃，我看到，他身后燈滅處站著無數魂體。

哪怕是其中最厲害的艷鬼，都止不住顫抖。

只能說明，前方有個更危險的東西。

4

一進入湖畔邊，越靠近我指定位置，空中浮起的層層黑霧越濃。

鏡頭對準其中一棵柳樹，

“假道士，不是說在這兒嗎？人呢！”

樹下空無一人。

『這位壯士』申請與您連線。

我接通后冷冷回復，

“你最好別過去，他就在樹后站著，正盯著你。”

【呼，嚇死我，巧合巧合。】

【你哪兒來的臉還狡辯啊？】

【好歹找個素人碰瓷吧，這可是萬眾矚目的明星！】

男人也哈哈大笑，邊說邊走近柳樹，

“不是說人死了嗎？怎么現在冒出他站著？”

“呦呵，還真請了個人在這兒。”

“那我是不是該配合你，靠近后鏡頭懟上去，再……啊！”

畫面定格后瞬間黑屏，只見宋朝俞睜著眼死死盯住鏡頭，天靈蓋和眉骨兩處空蕩蕩。

更詭異的是，頭被吊在右側，而身子被釘在左側樹干。

【告訴我是模型，快告訴我！】

【啊啊啊，是宋朝俞！是宋朝俞！】

【我去爬我室友床了，各位再見。】

【兩半，怎么是兩半！】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而宋朝俞突然流下一行血淚！

見狀我大聲吼叫，

“快離開這里！”

一陣巨大的跌倒聲傳來，畫面又切換成前置，『這位壯士』顫抖著嘴唇哆哆嗦嗦，

“他好像一直在看我。”

“道長，我……我錯了，救……救命！”

隨后跌跌撞撞爬到另一棵柳樹下，又將鏡頭對準了宋朝俞。

“他……在笑，在笑啊！”

原本寂靜的湖畔突然卷起大風，柳條被吹得四散開來，宋朝俞的頭也隨風飄蕩。

可不管怎么晃動，他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鏡頭半步！

我掐指驗算，壞了，不好！

立馬開口催促，

“快跑到原來燈滅處，快！”

『這位壯士』連滾帶爬站起來，可剛跑了一步就重重跌倒在地，

“我看不見……看不見路了，怎么辦，我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宋朝俞后方的月亮逐漸變得血紅，四周的黑霧開始瘋狂涌入他頭上的破洞。

以頭顱做載體，吸收中元時節陰氣最重的月光，拿湖畔無數魂體做養分。

背后之人是要把他從小鬼煉成大鬼啊！

『這位壯士』也察覺環境的驟變，一直絮絮叨叨，

“好冷，道長，救救我！求你……”

周遭聲音似笑似哭，我緊盯屏幕將視線聚焦在中心，

“是你？”

手機好像被固定在半空，『這位壯士』突然出現在鏡頭前方。

雙眼已被濃郁黑霧覆蓋，嘴角扯出詭異的弧度，他偏頭輕聲詢問，

“被你看出來了啊，那……”

黑洞洞的右眼猝不及防靠近鏡頭，

“我是誰？”【截斷截斷截斷截斷】